首页 -> 2007年第1期

金色(小说)

作者:温亚军




  要是女人不来就好了。
  女人是天良新婚不久的妻子,她是深秋的一个黄昏来的。女人的出现,把这个地方的平静搅乱了,她浑然不知,还期待丈夫见到她,不知说啥好,一脸敦厚略带羞涩的笑容呢。
  天良看见女人,一点都不高兴,埋怨道:“你咋来了?”
  女人抿嘴一笑:“我咋不能来!”女人想天良了,新婚不久分开,大半年没见面,不想才怪呢。
  天良沉着脸说:“事先也不告知一声。”
  女人心一沉,收起笑容,委屈了:“人家想给你个惊喜嘛,你咋能这样不讲理?”
  天良没回答,装起哑巴。倒是和天良合伙淘金的大宝、有才、琐琐眼神发亮,热情地接过天良家的手中提包,张罗着给她倒水,搬凳子。天良阴沉着脸给女人拧把湿毛巾递过来,她赌气不接。大宝给琐琐和有才使个眼色,三人知趣地走出屋子,把小空间留给年轻夫妻。
  女人还是不接毛巾,天良动手给她擦脸,女人的心一下软了,没再拒绝。再拒绝就过分了。女人把这当作男人对她的歉意,她心里明白,前面的话不是天良的真心话,他不想她才怪呢,只是当着几个男人的面,他不那样,显得没有男人气。男人嘛,就得有个男人的样子,儿女情长会惹人笑话。女人了解自己的男人,在别人面前,他会硬邦邦装给别人看,没人了,才对自己女人千般柔情,心里疼着呢,这不,还给她擦脸呢。女人心里的委屈被毛巾擦没了,可她仍嘟着嘴,故意不理男人,她等着男人说她想听的话,等她久违了的温存。他们去年腊月才结的婚,热乎劲还没过去呢,但再好的日子也要吃五谷杂粮一天挨着一天过,每天都需要花销的。过完年,天良抛下妻子,跟着淘过金子的琐琐,到了阿尔金山,与大宝、有才他们合伙淘沙金。来了后,天良一次没回去过,说不想女人是假的,他做梦都想自己的女人。
  天良心事重重地给女人擦完脸,叹口气,说:“你不该这时候来。”
  女人心里一紧,盯着天良,她还是没看出男人一丝开心来。看来,他前面不是装的。女人泪水呼地涌出来,热热地洒了一脸。她颤声道:“你,你啥意思嘛,人家想了,来看看,不行吗?你是不是嫌我了?”
  “不是,不是……”
  “不是是个啥?”
  “咋给你说呢,”天良脸上堆起笑,一看就是装的,很假,“我是说,这时候正忙,怕照顾不上你,这里全是男人,你一个女人家……我怕冷落你。”
  “谁要你照顾,我又不缺胳膊缺腿。”女人心里热乎乎的,刚才的不快全叫天良的话泡软了,但她嘴上却说,“你要嫌我,我这就走!”说着,女人站起来,真的做出要走的架势。
  天良从背后环抱住女人的腰,把下巴架在她的肩上,嘴贴着女人的耳朵,轻轻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咋会嫌你,想你还来不及呢。”
  天良的动作,还有这句话,使女人的心里热乎乎的,身子却怕冷似地抖起来。她闭上眼睛,等候丈夫给她更进一步的温存。她知道的,每当她的身体抖动时,只有自己的男人才能帮她。男人就像医生,能治女人的这个毛病。果然,天良感觉到了,他把女人抱得更紧,恨不能把女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女人的心胀胀的,身体也胀胀的,她闭上眼睛,陶醉在男人拥住的感觉里,那比糖还要甜腻呢。
  天良嘴里哈出的热气把女人脖子上的汗毛弄湿了,那里水汪汪的,使女人白皙的皮肤更显得娇嫩滋润,令天良心动。
  突然,天良松开双臂,轻轻地叹了口气。
  女人回过头,眼中汪汪的水色慢慢落下去,她静静地看着男人,不知道他为啥光叹气。男人不说,她也不问。问多了不好。
  晚饭是天良家的做的。她不要男人们帮忙,一个人干,她要叫这些离家将近一年的男人吃一顿真正的饭。她一人做拉条子,和面、揉面、醒面、抻面,一道连着一道的工序,复杂着呢。她不嫌复杂。男人们为养家糊口,来到荒山里淘金,辛苦且不说,这热一顿冷一顿的没有保障,还不是为家里的女人和孩子。她心疼自己的男人,也替别的女人怜惜这些男人,她既然来了,只不过给他们做一顿热热乎乎可口的饭食,让他们感受到女人的好处,心里牵挂着家,她愿意做。
  女人心里揣着自家男人,想着叫她心颤的缠绵即将到来,浑身是劲,干活比平时利索。
  男人们兴奋地欣赏了一阵天良家的和面,帮不上手,大宝叫天良帮着烧火,招呼有才和琐琐去收拾那间放粮食杂物的小屋。他们对女人住在哪儿非常用心,一边哧哧笑着,一边毫无顾忌地说着怪话。特别是大宝,嗓门比谁都大,他光咋呼不干活,指挥有才和琐琐干。他们把小屋里的杂物收拾利索,在角落里打了一个双人地铺。
  女人在这面屋子全听到了男人们说的话,脸红红的,却爱听。这些话都是说她和自己男人的,有些说得很赤裸,女人听了心里热热胀胀的,有种晕过去的感觉。她埋下头装着什么也没听见,只管择盆里的菜,洗了。切了,炒了,似乎又掩不住那欢喜,不时瞄一眼烧火的天良,自己的男人真真实实就在眼前,不再是梦中的幻影,此刻,他正眼神迷离地瞄着自己呢。女人又慌又乱,心咚咚直跳,像是做姑娘时和天良相亲那会儿,羞怯怯的。女人晕了,突然感觉不对劲,揭开锅盖,锅里的水已经翻滚得快冲出来,白色的水汽掩住女人发红发烫的脸。女人心想反正天已经黑了,快到晕的时候了,大半年来的想象马上就会成为现实,她还急啥呢,到时狠狠地晕吧。
  拉条子做好了,男人们蹲在油灯下,每人捧着大海碗,吃面声像山洪暴发似的,一浪胜过一浪。女人听着高兴,不停给这个盛汤,给那个递蒜,她自没吃上一根面呢。坐两天车,又爬了大半天的山路,这两天为赶路,基本上没吃过一顿像样的热饭,她早饿了,闻到拉条子的香味,再看几个男人吃得那个香,她都咽下不知多少次口水。天良催女人一块吃,男人们嘴里噙着而,也含含糊糊地要她吃,可她坚持没动筷子,她要等男人们吃饱后再吃。在家里,她也是这样,等公公婆婆、男人、小叔子吃完后才吃,她急啥呢,没啥要紧事,早吃晚吃都一样。
  男人们吃饱了,他们一边喝着面汤,一边肆无忌惮地打饱嗝,大蒜的臭味顿时把屋子填满了。女人不喜欢闻大蒜味,她端起碗出了屋子,在夜色里挑起托条子慢慢吃着。她吃饭向来细嚼慢咽,从不出声。女人吃饭出声,和晚上叫床一样羞耻丑陋。这是女人们的哲学。
  男人们吃饱肚子,突然觉得没啥事可干,要是以往,他们不是歪在被垛上,枕着幽暗的灯光,说说今天淘洗沙金的情况,就是闲扯女人。今天不行,天良家的来了。有个女人在这儿,他们个个装得人似的,把平时的粗声大气、毫无顾忌全收了起来。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拉条子,粗细一致,筋道柔韧,吃完全身是劲。”有才说。
  “天都黑了,淘不成金,你要劲做啥?不像天良,人家有用场。”大宝意味深长地说。
  大宝这么说,女人心里清楚,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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