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美国中央情报局是怎样进行“文化冷战”的

作者:河 清




  也许一些人在经济大潮中淡薄了文化与意识形态上的斗争,且看美国中央情报局是怎样进行“文化冷战”的,而一些读者心目中的名作家又是怎样被用来作为冷战工具的。
  
  中央情报局——美国的“文化部”。这个说法并不是一个比喻,而是坎南先生说的:“我们这个国家没有设立文化部,中央情报局不得不尽其所能来弥补这一缺陷。”
  美国《洛杉矶时报》2000年4月9日刊登路易斯·拉帕姆评论桑德斯的文章:《间谍与文人——中央情报局是怎样迷上文化的》,直书“中情局成了文化部”:“新组建的中央情报局承担了宣传美丽的美国的任务。”该文还点出:“艺术成为准军事资产”,“文化名流成为宣传工具”。事实上,创立中央情报局的本旨,就是为了“文化战”或“文化冷战”。
  “文化冷战”在美国政府和中央情报局使用的正式说法是“心理战”。杜鲁门和艾森豪威尔总统的政府,都专门设立“心理战”机构。没有比艾森豪威尔在一次记者招待会上的解释更明了的了:“冷战的目的不是占领他国领土或以武力征服他国……我们是试图以和平的手段使全世界都相信真理。为了普及这个真理,我们将要使用的方法通常称为‘心理战’。所谓‘心理战’就是争取人的思想,争取人的意志的一场斗争。”
  冷战开始之初,苏联在柏林的宣传卓有成效,先声夺人,美国有些被动。1947年苏联在柏林首先开设“文化会堂”,展示苏联成就。美国军事占领政府的“心理战处”和新成立的中央情报局特工作出回应,也开设“美国会堂”,放映电影、举办音乐会、报告会和艺术展览,宣传美国。为了争取音乐人才,美国不惜启用“党卫军上校冯·卡拉扬”和另一位也曾是纳粹党员的指挥家富特文格勒。
  中央情报局深谙书籍和刊物的重要宣传作用,懂得英国前首相迪斯雷利(B.Disraeli)的名言:“一本书的重要性可能并不亚于一个战役。”所以制定了一个庞大的出版计划。一方面,从美国“源源不断”运来大量“普通书籍”(似乎没有政治宣传意义,但却有文化宣传的作用)。介绍“美国文学”的书籍也大量出版,如赛珍珠、海明威、福克纳等人的书,让人相信美国也有“伟大的文学”。
  另一方面,全力资助、宣传作为“反共计划”一部分的欧洲作家,如法国作家安德烈·纪德描写对苏联幻灭的《从苏联归来》,匈牙利裔英国作家阿瑟·凯斯特勒的《正午的黑暗》等。凯斯特勒是曾在苏联生活过的前共产党人,后来加入英国情报部,又与中央情报局合作。这本描写苏维埃政府黑暗的书,在英国情报研究局资助下在德国广为流传,甚至“外交部出钱购买并发行5万册”。1948年,凯斯特勒又与美国驻德国“心理战”情报人员合作,联络了另五位对共产主义感到幻灭的知名知识分子,将他们从信仰到悔恨、幻灭的自传,编成一本名叫《上帝的失败》的书,于1949年出版。这本前共产党人“集体自我悔过”的书,“由美国政府机构在全欧洲发行,特别是在德国”。
  美国文化冷战另一重要谋士、“中央情报局顾问”阿瑟·施莱辛格,提出了一个非左非右“中间”派的新自由主义思想,成为美国反共文化冷战的意识形态。他也是从左派蜕变过来,并促成中央情报局重用那些对共产主义“幻灭”,采取反共立场,但思想还属左倾的左派分子,所谓“非共左派”。谁都知道,“爱之深,恨之切”。这些“幻灭”的前共产党人NCL,所谓“上帝失败帮”,后来成为最激烈的反共分子。如抽象表现主义理论家格林伯格,从前是纽约“马克思小组”成员,后来成了坚定的反共分子。
  1950年,中央情报局为了更有效地在国际上实施文化冷战,决定在柏林创立“文化自由大会”。在文化冷战前线的德国,当时中央情报局驻德工作站的行动人员达1400名。为了这次大会的召开,中央情报局为各国代表们提供秘密经费,用各种运输方式,甚至动用C-47军用运输机,运送几百名代表去柏林。大会以“科学与极权主义”、“艺术、艺术家与自由”等为议题。在最后一天有15000人参加的大会上,凯斯特勒宣读了一份《自由宣言》。从此西方被称为“自由世界”,东方社会主义阵营则是“极权专制”。这个文化自由大会的“真正目的”,是“一个设在欧洲的桥头堡,以阻止共产主义的进犯……它应成为传播美国文化成就的使者,其任务是打破欧洲,特别是法国盛行的僵化负面的看法,认为美国是一片文化荒漠”。
  文化自由大会设立“一个由25人组成的国际委员会,设5位名誉主席”,另设一个5名成员组成的“执行委员会”,他们又都受总书记(秘书长)的制约。这个组织结构被形容为“简直是共产情报局组织结构的翻版”。双方都是国际主义或世界主义者,都深知自己的事业不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事业,而是一项国际性、必须在全世界去推行和完成的事业。
  为了避免苏联的渗透,文化自由大会很快将总部移到巴黎的奥斯曼大街。接着,“法国文化自由委员会”、“英国文化自由委员会”和“美国文化自由委员会”等一系列分会纷纷建立。鼎盛时期,在35个国家建立分支机构,犹如一个小型文化联合国。同时,无数隶属于各分会的外围组织也如雨后春笋般纷纷冒出来。整个这么一个庞大的组织,表面上是由作曲家纳博科夫担任总书记,实际上统归由一个中央情报局特工乔斯尔森直接指挥。中央情报局内部,则由布雷顿主管这个代号为“QKOPERA”的文化自由大会事务。
  从此,中央情报局实施文化冷战有了自己的傀儡组织,加上有源源不绝的马歇尔计划经费,这架新机器成立伊始,就开足马力全力运转。真刀真枪的朝鲜“热战”正打得惨烈,“冷战”战场也必须发起“文化进攻”。
  布雷顿负责的中央情报局“国际组织处”(IOD)还建立了一大批外围组织,与苏联抗衡:“到了1953年,我们已经操纵或影响了涉及所有领域的国际组织了。”“共产党有‘国际民主律师协会’,他就建立‘国际法学家委员会’;以此类推,以‘争取自由欧洲委员会’对付‘世界和平理事会’,以‘国际妇女委员会’对付共产情报局支持的‘国际妇女民主联合会’,以中央情报局渗入其中的‘全国学生协会’对付‘国际学生联合会’,以‘世界青年大会’对付‘世界民主青年联合会’,以‘国际自由记者联合会’对付‘国际新闻工作者组织’,以‘国际自由工会联合会’对付‘世界工会联合会’。”简直是拳来掌往,冤家对头一对一。还有“时代公司、国际笔会、大都会歌剧团和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哈泼—罗公司、美国知识协会理事会和美国现代语协会”都卷入中情局“业务”,为中情局提供了服务。
  中央情报局动用了马歇尔计划2亿美元的资金来搞文化宣传“心理战”,其中1950—1967年间,有“几千万美元”用于文化自由大会。人们可以想象,那时欧洲极其穷困,美元当时是金本位与黄金挂钩,2亿美元是什么概念?
  有一大批基金会与中央情报局合作。福特、洛克非勒、卡内基这些大基金会就不用说了,要钱给钱,要提供掩护就提供掩护。还有一百多家中小基金会也乐于为中情局效力。仅1963—1966年,“共有164个基金会为多达700个项目提供了资助,其中至少有108个基金会的资金部分或全部来自中央情报局的资金”。还有170多个基金会为中情局提供转账,“输送”资金给有关组织和个人。
  为图方便,中央情报局自己也创设“实际上只是一个邮件地址”的空壳基金会,除了那最著名的“法菲尔德基金会”,知名的还有“帕特曼八家”:“戈萨姆基金会,密歇根基金,普赖斯基金,埃德塞尔基金,安德鲁·汉密尔顿基金,博登信托公司,比肯基金,肯菲尔德基金”。这种通过几次转手的钱,可以最终看不出来源地流到诸如“欧洲文化中心”、“美国自由法学家基金”、“政治教育学院”等文化学术机构,流到各种杂志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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