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楚成瑞:我给林彪“治”怪病

作者:蒋 霞




  在一个充满阳光的日子里,我们来到楚成瑞老人的家。楚老今年71岁,已离休多年,但思维仍然很清晰,记忆力相当好,说起话来底气很足,健谈而又风趣。老人祖籍山东掖县,早年随家人闯关东来到辽宁大连,1945年在营口参加东北人民自治军,参军第三年就成为赫赫有名的四野统帅林彪的司机。林彪坐着他的车,从关外打进关内,从北平南下开封,然后又挺进汉口。1950年春,在鲜花的簇拥下,他与林彪的“座骑”一同回到北京。后来,由于林彪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乘车的时间少了,他就由司机改做了林彪的内勤,为重病中的林彪又服务了两年多。我们一起聊起了那段什么味儿都有的岁月。
  话题是从林彪的身体状况说起的。
  
  连年苦战,累垮了林彪
  
  从投身黄埔,到北伐,到井冈山,再到长征,直至抗战和解放,林彪连年征战,也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
  了解林彪的人都知道,他有失眠这毛病,其实,这病早在平型关战役之前他就得上了。那时候,敌强我弱,还要打胜仗,怎么办?歼敌一万自伤八千不行,对他来说,办法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累自己——累自己的大脑。结果长期下来,用脑过度,神经衰弱,开始失眠,据说打平型关时他都戴上健脑器了。
  更糟糕的事还在后头,1938年3月1日凌晨,奉命率115师师直属队昼夜西进的林彪,被国民党阎锡山的士兵误击一枪,子弹从前胸进去,后背出来,伤了神经,落下后遗症,以致后来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最让林彪耗费心力的是解放战争。1945年9月,中央确定了“向南防御向北发展”的战略方针,命令林彪率领十万人马抢占东北。这招棋走得英明,但也险呀!
  林彪刚到东北,就感到危机四伏。危机之一没有根据地,对于共产党人来说,没有根据地,就失去了人民的支持,就像闯进沙滩里的兔子,早晚都得渴死和饿死。开始打起仗来连抬担架的人都没有。听说,那时候黄克诚给中央打电报,说东北我军有遭西路军之危险,好在后来经过艰苦努力,才扭转了败局。
  苦熬了三年,东北形势发生了根本的变化,地方我们占了百分之九十七,部队发展到近百万。连国民党的人都佩服我们,蒋介石的爱将杜聿明说,林彪的部队从兵力到战略战术、武器装备及战斗力都居全军之冠。
  我们开启了顺风船,林彪的失眠症却更厉害了。为了睡好觉,可以说什么办法都用上了。我也看出来了,他自己也很难受,自己看医书,自己配药吃,也不行。听人家说,可能与以前受伤有关系。还听人家说,在东北,有一次他吃了自己配的药,半夜发癔症,只穿一只鞋就跑到冰天雪地里去了,警卫员拖都拖不住。辽沈、平津战役期间,他干脆不治了,也没有时间治,更治不好,辽沈决战险呀!那时候,我们善于打野战,但大兵团的正规化攻坚战没有打过,还不占海空优势,敌人又可以随时调华北、华东部队参战;另外,驻守东北的国民党军也不是吃素的,蒋介石的五大主力有两个在东北,统帅也都是抗战名将。那是生死关头,搞不好林彪的苦心经营就泡汤了!
  从1948年9月到1949年1月,在短短的四个半月的时间里,林彪指挥打了两个大仗——辽沈战役和平津战役,歼灭和改编国民党军队近百万。党中央和毛主席都很高兴。1949年3月31日,毛主席在北平亲自接见了四野师以上的干部。朱德、刘少奇、周恩来等中央首长都参加了接见,听说还会了餐,这可是其他野战军未曾享受到的特别奖赏啊!
  不久,林彪又率领四野大军南下。开始仗打得比较顺利,三下五除二就到了武汉。但要消灭有“小诸葛”之称的白崇禧却不容易,白崇禧非常狡猾,林彪三四次想要抓住他,打个大仗,歼灭他,都让他跑掉了。白崇禧的兵也善于跑,他们穿着轻便,装备轻便,善于走田埂小路、水网洼地。有时候你刚发现他,一眨眼的功夫,就像兔子似地,三蹦两蹿跑没影儿了。追不上,抓不着,林彪干着急,更睡不好觉了。一直到衡宝战役,他才松了口气。
  随着战事的顺利发展,条件也愈加好起来了,林彪却软了下来。开始是长期失眠,发展到头痛,后来头痛越来越厉害,一痛起来,头直晃,只好用一条小毛巾捂着头使劲揉,揉一揉就好一些。那时常看到他一边走路,一边用手捂着小毛巾揉着头。后来,又不知怎么搞的开始拉肚子,据说是在汉口吃了两个桃子害的。从那时起,林彪对水果就很忌讳了。
  1950年初,林彪住在汉口,为了恢复健康,他抓紧了锻炼。开始在住地院子里骑自行车,警卫员要扶着,他不让;警卫员跟着跑,他骑得很快,把警卫员给撂下了。但是这么锻炼,效果仍然不明显,也就算了。为了放松心情,我们还劝他去打过野鸭子,地点是武昌的东湖,我给他开车,给他提枪,给他装子弹。打了野鸭子他也不能吃,都给了大伙房了。打了没几次,身体也没好多少,也就不打了。
  后来林彪病情加重,只好请示中央,决定离开前线,返回北京治疗。
  
  林彪病重我改行
  
  1950年9月,林彪去苏联治病和疗养,1951年10月回国。
  1953年春天,林彪病情出现反复,旧病没好,又添了新病,住在城里嫌吵闹。6月,搬到了颐和园里的翠云轩。当时,林彪的病已经很重了。我记得当时颐和园的路不好,不适合汽车行走,大家只得用担架把他抬进翠云轩。
  这一年是林彪1938年3月负伤以后,病得最厉害的时候,主要是怕冷、怕热、头痛、腰痛、失眠。一天到晚静不下来,需要不断地活动,一到晚上更厉害。他不睡觉,内勤都不可以睡觉,每天照顾他最少要20个小时,几拨服务员都给弄垮了。他烦躁、折腾。服务人员也受不住了,主要是身体挺不住。
  林彪病了,不能外出,不用车了,当司机的我也就基本失业了。一天,领导找我,说:“小胖,你别开车了,现在几个内勤累得实在不行,看来只好让你上了。”于是我就改行做了内勤。
  我那时候年轻,身体好,对林彪也有感情,做内勤尽心尽力,一天二十几个小时我都守着躺在床上的林彪。那时的林彪已病到极点了。他脸色惨白,瘦得皮包骨,连说句话的劲都没有,一天到晚只能躺着,那个痛苦的样子,我看着也难受,他也特想动一动,可是不能坐也不能走,咋办呢?我抖他的手,抖他的胳膊,他就舒服些。
  林彪平时很少说话,现在病了,说话就更少了,有时候一天也不说一句话。不睡的时候,就怔怔地睁着眼睛,像是在想事;心情好的时候,也与我说几句话。
  他住的房间是一间老屋子,里面有不少用木料打的隔墙,上面还有雕画和漆画。可是,那种木料好像是樟木,有异香味,林彪受不了,只好请人把这些木隔墙拆掉了。屋子大了就显得冷,又不能烧火炉,我只好加了一个电热棍,就是在一根瓷棍上缠了根电热丝,通电就红,散点热。
  因为怕光,他的房间里挂了三层窗帘,人一进,好像进了山洞,眼睛好一阵都适应不了。白天进去我都要打手电筒,他见了还嫌手电筒光太强,我还要把手电筒用布蒙上。老不见阳光不通风,睡的被褥又换得不勤床铺就潮,我就弄了两套被褥,每天给他晒一套,后来又增加到三套,轮着晒,每天换。如果遇上阴天,就放在炉子上烤。这样一来,情况真不一样,他感觉舒服多了,对我说,小胖,还是你好,怎么把被子弄干了?
  
  最苦的就算是我
  
  为了给林彪治病,除了常有专家会诊什么的,他身边还有一个医疗小组,北京医院的周院长,一个护士,还有就是我。我管生活,周院长负责检查,护士负责打针。
  最苦的就算我了。那时林彪吃饭、拉屎都在床上,怕的东西就更多了。不仅怕光,还怕水、怕风。为了这个“风”,我挨过他两次批。一次,他对我说,以后你离我远一点。我问,我怎么了?他说,你走得太快,你有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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