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彭纫荪跑随着那老儿一路疾奔,走得他几乎上气接不着下气,不由地心上着疑道:“难道不成就是这样地走上天去吗?”忽见那老儿说道:“天阙快要到了,你就闭着眼吧!”
纫荪听了,真个紧闭了两眼,鼻子就闻得碧草青香,身体儿不由自主头重脚轻,好似立在云雾里一般。耳边也听见有波涛澎湃的声音,纫荪又惊又喜,知道自己腾云在空中,听人讲过,和仙人驾云是不可开眼瞧看的,否则就要从半空里跌下来的。
所以他狠命地合眼,一些儿也不敢偷看。这样地过了一会,似睡去一样的,竟昏昏沉沉地失了知觉了。
待到醒转睁眼瞧时,那老儿早已不见了,自己却坐在一张绣缎椅上,两边立着四个绝色的美人儿,见纫荪醒了,一齐格格地笑起来道:“好了!醒了。”内中一个美人便去倒了一杯碧绿的茶儿,双手递给纫荪。纫荪接在手里,心上很摸不着了头脑,托着茶只是呆呆地发怔。那个美人向纫荪的臂膊一推道:“快饮了吧!”纫荪被她推醒过来,便搭讪着问道:“和俺同来的老人家哪里去了?”四个美人儿都笑着说道:“老人家多着呢,谁是你同来的?”纫荪仔细一想,自己和那老人缔交了一个月,倒从不曾问过他姓名,这时给两个美人一问,便吃她问住了。再向四面一看,见那空中星光万点,一轮明月照耀如同白昼,距离地上不过丈把来高,耳畔淘淘的涛声犹自不绝。
纫荪心里寻思,自己疑真到了天上。回顾背后却是一座石壁,壁上经月光照着,隐隐露出“疑天阙”三个大字。
纫荪看了半晌,举杯饮那茶儿,便觉清凉震齿,连连打了几个寒噤,一个女子笑道:“这是琨浆,饮了长生不老,祛除疾病的。”纫荪听说,勉强吸了两口,便由那个美人接去杯盏。
忽然月光辉顿增数倍,内外更见辉明。四个美人儿齐说道:“仙夫人来了。”就拥着纫荪出去迎接,四个美人跪下,纫荪也跟着跪在后面。他偷眼瞧看,只见明灯如电,一对对地排着。
雉羽翚旌前拥后护,十多仙女围绕着,环佩声丁东。正中一个仙夫人,凤翅金冠,云霓蟒服,脸上兜着一层轻纱儿,却瞧不出她的庐山真面。那夫人渐渐走近,护卫仙喝声起去,四个跪着的仙女徐徐地扶挟着纫荪起身。又有夫人身旁的仙女把一具藤质的东西,向着了地上一洒,嘎地一声变成一把五色灿烂的金绣躺椅。
众人扶仙夫人坐下,由一个仙女传话,问了纫荪的姓名和年岁,家里有什么人,纫荪一一对付了。那仙女又道:“夫人谓你身有仙缘,必须在此暂住几时,等到缘尽了自然送你回去。”纫荪其时也不知怎样是好,惟唯唯地听命罢了。那仙夫人叮嘱四个仙女,小心服侍彭相公,众仙女嘤咛一声,拥着夫人去了。纫荪方回头过去,一转眼间,那星光和月色便慢慢地黝暗下去,霎时室中尽黑,伸手不见了五指。
那一个仙女已燃上巨烛来,一个仙女笑着说道:“星月都归去,时候不早了,俺们引着彭相公安息吧!”说着四个仙女导着纫荪到了一个去处,也是一样的黑暗,四边并无几案桌椅,只有两只矮凳儿,一张绣榻,榻上鲛帐低垂,那仙女撩起帐门,便有一股异香直钻入鼻孔。四个仙女,一人去铺床褥,一个掌着晶烛,遂有两人竟来替纫荪脱衣解带。把他身上的衣服一件件地脱去了,又代纫荪卸去里衣。纫荪很觉有些忸怩,两个仙女吃吃地笑了一阵。一个指着纫荪的下体,掩口笑道:“似这样不雅观的东西,也带到了天上来吗?”三个仙女听了,忍不住哄然大笑起来。害那纫荪弄得不好意思,低了头不则一声。
那时很热的天气,纫荪却觉着似深秋时候,因问那仙女道:“这里怎么如此凉爽?”一个仙女答道:“天上七日,世上千年,你来时是暑天,此际已是隆冬了。幸而在这里,要是住在外面,至少要穿着棉衣了。”纫荪见说,半晌说不出话来。那四个仙女又是一阵嘻笑。纫荪被她们笑得脸儿红红的,只把头去缩在绣被中。觉榻上的绣褥温软轻盈,不识它是什么织成的,总之是生平所不曾经过就是了。那四仙女,又和纫荪闹了一会,才灭了烛火散去。纫荪这时也有些困倦了,不禁沉睡去。朦胧中似有人在自己的身上抚摩,温香阵阵触鼻,情不自禁也伸手去还抚她,只觉着手处腻滑如同温玉一般,酥胸宛然新剥鸡豆,才知是个女子,苦得满室黑暗,瞧不出她的颜色。
忽然那女子回过身来,玉臂轻舒,钩着纫荪低声说道:“你认识我吗?”说时,口脂香味熏人欲醉,纫荪早按捺不住那意马心猿,便也回身低应道:“未曾睹仙人玉容,实不知仙姑是谁?”那女子噗哧地一笑道:“你方才跪着迎接的是谁?”
纫荪听了,慌忙翻身起来,待要在枕上叩头谢罪,口里不住地说道:“原来是仙夫人,恕某不知,真是该死!”那女子将纫荪一搂道:“我和你是前世的夙缘,良宵苦短,快不要多礼吧!”纫荪见说,乘势和她并头睡下。仙凡异路,襄王云雨巫山,枕席上的情深,自不消说得了。
过了一会,纫荪又睡着了,待到醒来,美人已杳。探手去摸那床外,壁间屼峣,好似石穴一样,纫荪很是莫名其妙,究不知是天上是人间。正在冥想,又见星月都明,昨日那四个仙女,手里各捧着盥具,姗姗地进来,便促着纫荪起身,说是天明了。纫荪诧异道:“白天怎会有星月的?”一个仙女笑道:“天上是以晓作夜,以昏作晓的。人间红日当空,正值天上星斗交辉的时候。你是凡人哪里知道。”纫荪又问夫人到什么地方去了?又有一个仙女答道:“仙人各有职使,夫人供职天庭,自去办公事去了。”又问:“夫人去干什么公事?”仙女答道:“专管天下男女姻缘,补世间缺陷不平的怨偶。”说着纫荪披衣下床,四个仙女忙着进巾栉递漱具,等纫荪梳洗已毕,一个仙女进上香胶汤,又有一盆似酒非酒的东西叫作石髓,饮了能够延年益寿。停了一刻,又进午膳了,那肴馔的丰美,虎掌熊蹯,甘腴异常。
纫荪一头吃着,和那四个仙女说着玩笑,大家比初时亲热了许多。午餐之后,纫荪闲着没事,斜倚在绣榻上,四个仙女便替他捶腿捏腰,纫荪随手去搂着一个仙女,一面亲着樱唇,问她叫什么名儿,那仙女回答唤作月蟾。纫荪就月光下见她粉脸桃腮,一双秋波更盈盈地动人心魄,忍不住去抚摩她的香肌。
那仙女笑道:“穷措大一经得志,就要得陇望蜀吗?”纫荪也笑了笑,却用手去呵月蟾的痒筋,引得月蟾笑个不住,缩作一堆。
光阴如矢,星月又见暗淡下去,仙女们又进晚餐。膳毕,便由那月蟾捧着香巾衣服之类,领着纫荪去天河里沐浴。到了洗澡的所在,见是一个天然的温池,不过两尺来深,月蟾代纫荪解了衣服,扶入池中沐浴。纫荪洗了一会,觉得十分有兴,竟拉着月蟾同沐,两人在温池里玩了好半天。忽见一个仙女飞奔地来说道:“仙夫人来了!”吓得月蟾忙上池手慌脚乱地穿了衣服,纫荪也草草地洗完了,跟着那仙女到了卧室里,室中星光全无,仍然昏暗得不辨面目,听那仙夫人已拥衾坐待着。
幸喜她不曾追问,于是有仙女给纫荪卸了外衣,自上榻和仙夫人并枕去了。
这样地一天天过去,也不知经了多少的时日,纫荪住在安乐窝里,几乎忘了岁月。那服侍他的四个人早晚和纫荪耳鬓厮摩,那时未免有情。日间仙夫人出去了,他们就做些抱香送暖的勾当。纫荪左拥右抱,大有乐而忘返的概况了。但每到了晚上,仙人一来,终是满室里暗无天日地。纫荪因瞧不见仙夫人的颜色,心里很是没趣。
有一天上,纫荪忽然问仙夫人道:“某和夫人做了这许多时日的夫妻,却不曾睹过仙容,不知可能赐一缕光线,任某赏览一下吗?”仙夫人听了,立命掌上一枝红烛来,纫荪就烛光下瞧时,见面前立着一个盈盈的美人儿,雪肤花貌,容光焕发,一种艳丽的姿态,真是世上罕见。纫荪看得吃了一惊,转眼那烛光渐渐暗灭,室中又暗黑如前了。只听得仙夫人笑道:“枕边人的容貌可看清了吗?”纫荪又喜又疑,也不知说什么是好。这一夜两人自然倍见爱好了。
天上无岁时,看看又过了多日,彭纫荪过着这样有夜没有日的光阴,星月一出,算是白天,便和四个仙女厮混,一至黑暗的时候,就去陪仙夫人睡觉。虽夜夜朝朝在温柔乡里,凡事到了经久,是没有不厌倦的,纫荪却有些不耐烦起来。
一天蓦然地想起了,向那月蟾说道:“某听见世人讲过,天上有三十三天,什么有离恨天等名目,为什么咱们来了许多时候,走来走去,还是这点点地方,不晓得可有别处吗?”月蟾笑道:“天上地方大着呢!”纫荪接口道:“那么可能出去玩耍吗?”月蟾眼望着侍月,侍月只是摇头。月蟾便道:“相公如真个要出去玩,须问过了仙夫人,夫人如其允许的,那才可以出去。否则天上的规例森严,弄出了事来,叫我们怎样担当得住?”纫荪听了,就点头记在心上。待仙夫人来了,欢会既毕,纫荪慢慢地说起想出去游玩的话,仙夫人迟疑了半晌,才对纫荪说道:“你要出去玩也未尝不可,但天上比不得人间,稍为一个不小心,就得有性命出入。依我说起来,还是不出去的好。”纫荪忙道:“夫人的话怎敢不依,可怜其实在闷得慌了,只求夫人的原宥。”仙夫人道:“既是这样,且待有了机会,我着星官来领导你游玩,唯要听他的指挥,不可过于贪恋,以致惹出祸事来,那时连我的罪名也不小呢!”纫荪一一受教,两人又温存一会儿,听得远远地鼓声隐隐,仙夫人便匆匆披衣自去,纫荪见夫人去了。知道天已明亮,到钟声响时,夫人回来,晓得天色已晚,这样地记着早夜。
又过了三四天,一天钟声响处,不见仙夫人回来,纫荪心里正在疑惑,忽见望月和侍月同一个宽衣博带、圆帽拂尘,好似太监般的男子进来。侍月说道:“这是仙夫人差来的星官,相公要出去游览一会,只跟着他走就是了。”纫荪见说,直喜得他手舞足蹈,大踏步抢出来,随着那星官便走。侍月在纫荪的背上轻轻地拍了一下道:“早出要早回,莫贪看景色忘了饥饱。”纫荪微笑点头,和那星官一路走出去。
转了三四个弯,猛然觉得眼前豁然大放光明,再定睛看时,已是走出外面,正见一轮旭日初升,雾散烟消,天空晴碧。回顾所居的地方,分明是一座洞府。那星官便领着纫荪,沿着一带的青溪走去,但见重楼迭阁,舍宇连云。那些殿庭却是雕梁画栋,金碧生辉,把纫荪看得连声赞叹,暗想天上人间,果然是不同的,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好去处!那星官又领纫荪到了一座殿中,殿宇的建筑异常讲究,四边尽是石雕的佛像,刻工精细,似非凡间所有。正中一尊弥勒菩萨像,高有十几丈,盘膝坐在莲台上,形状如生。
纫荪不住道:“天上也供着佛像吗?”那星官听说笑了笑,也不回答。又领他到了一处。绣幕低垂,香烟氤氲,门前一截齐的雕栏,栏外一座几丈见方的莲池,金莲朵朵,亭亭水上,大约和车盖一样。走进里面,室中陈设的尽是白玉翡翠和五色的宝石。案上一座玉塔,塔高五尺余,四围挂着碧玉的铃铎,微风拂处,丁东作响,塔顶系一精圆珍珠,大若龙眼,光芒四射。塔共七级,每级有门,门内各置玉佛一尊,形容毕肖。
又有玉磐一具,星官谓是周时所琢,以手指微弹,渊渊做金石声。其他如各色美玉,目不胜击。纫荪也看得眼花缭乱,似丧魂魄。经过此处,又是一个大殿,殿上所供的,都是古代遗物。
若周爵、禹鼎、篪、篌、箻、簝无不具有,琴、瑟、笙、箫是其余事。还有不识其名的东西很多。
正在这个当儿,忽见偏殿里面又走出一个人来,和那星官的打扮一般无二的。那人来和星官附耳说了几句,星官回顾纫荪道:“俺适有一点儿事来了,你就在这里稍等一下,俺一会儿便来,你却万万不可走到别处去,不然要闯出祸来,俺可不能救你的,切切牢记。”纫荪连连答应,那星官又叮嘱一番方回身同着那人去了。纫荪独人立在殿上,很觉寂寞,看看日色过午晌了,仍不见那星官前来。纫荪背着手又在殿廊下踱了几转,遥见东边的月洞门外,碧草如茵,野花遍地,香气顺风吹来,令人胸襟为畅。那流泉玲琮的声音,如鸣桐琴,如击清磬。
纫荪侧着耳朵细听,不禁心旷神怡,竟忘了所以。花气也越香了,泉声也越觉好听了,不由得一步步地向那月洞门中走去。
才经过那个月门,顿时豁然开朗,红花碧树,照眼鲜明,流水瀑泉,一泓澄碧。门前一片草地,地上洒着金丝草排列成花彩。纫荪信步走着,见一座八角的晶亭,白石砌阶,雕石作栏。亭上一架玉椅,晶莹皎洁,左右列着绣龙黄缎椅子,纫荪到了亭上,徘徊了一会,立在亭阶边,望见翠楼一角从绿树荫浓中映了出来。便下亭寻看路径,望那楼中走来。到了楼下,都是锦缎铺级。幰幕高张,纫荪循级上楼,见楼上布置精洁,四壁都罩着黄绢,右首一只大理石的琴台,台上一张古桐翠黛的焦尾琴,锦囊绣缬,光彩如新。纫荪顿触所好,微微地把手指一勾,叮然一声,清越幽远,不类凡品。纫荪识得古时有一只焦尾琴,算得琴中的宝贝。当下便大着胆弹了一段风送林声,自己听听也觉悠扬悦耳。
纫荪愈看愈爱,不免流连徘徊,不忍离去。又凭楼遥望,只见巍棂高阁,黄瓦朱檐,些景疑非人间,必是瑶台玉宇。纫荪方瞻跳得目迷神夺,忽见东南角上,羽晕杂沓,雉旌相辉隐隐似有车辇行动。纫荪突地记起那星官和仙夫人叮咛的话来,便回步下楼,想从原路回去,谁知寻东查西,哪里还有什么月洞门,当时游过的殿庭又都是新建的,大半没有匾额的,这时竟毫无头绪起来。纫荪心里已有些着急,愈急也就认不得路径,只好越过草地,乃是一条很长的长廊,也是白石为级,红毯铺地,赤栏金柱,建得着实壮观。纫荪四瞧阒然无人,长廊的侧首,正是一个月洞门,纫荪当作就是那个月洞门儿,喜得大踏步跨进去,举头看时,又是一座大殿,殿上双龙抱柱,红泥砖砌地,正门上一块朱红金字的大匾额,写着:“宏光殿”三个大字,纫荪呆了一呆,见那殿上高高地置着一驾宝座,绣帏披着龙案,里面也不见一人。寻思自己不曾走过这座殿庭,谅来又是走错了。回顾宏光殿西首,又有一所依样的月洞门,纫荪想这个定然是来路无疑。走到月洞门前,那额上题着“虫二”
两字,大约含着“风月无边”的意思,出了月洞门,自一个大天井,正中又是一座巍巍的大殿。额上题着“太极殿”三个大字,殿内一般的设有宝座龙案,丹墀多了两大鼎,天井里有两个大狮子左右列着。纫荪也无心观览,急急穿过了太极殿,就是一个圭门,过了圭门,又是一个正殿,额上书着“太和殿”
三字。这殿的陈列又和别殿不同,殿上宝座龙案之外,两庑排着金瓜银钺,响节云翚。望去廊下一字儿列着刀枪剑戟,寒光森森,怯人心胆。
纫荪到了此时,越觉得慌张起来,弄得团团转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几乎走投无路。忽听得殿外唵唵的呵道声,渐渐走近殿来。纫荪又想起夫人再三吩咐的话,心里更是着忙,一时无处藏躲,正在进退不得时,殿门前一阵的塌塌脚步声,一队红衣甲士弓矢佩刀,掌着云旌,已列着队走进殿来,后面便是仪刀、响节、卧瓜、金瓜等仪仗。纫荪早被红衣甲士瞧见,一声吆喝,把纫荪捆住,交给执仗侍卫,侍卫又交与驾前的锦衣卫。
那时銮辇已到,锦衣卫将纫荪绑至驾前,纫荪当是天帝,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于是由驾前内监传谕,问纫荪姓名、年岁、籍贯,怎样私进皇宫?是谁带来的?宫中现有何人?纫荪战战兢兢地把老人带他上天,现住在天宫里和仙夫人做了夫妻,跟星官出宫游玩迷路的话说了一遍,又历叙姓名、年龄、籍贯毕,銮辇见纫荪供辞诡异怪诞,命搜他的身上,又没有凶器,只腰间悬着一颗玉玲珑,倒是稀世的珍宝。卫士呈上,皇上看了,知道事涉宫阉暧昧,谕令把纫荪交给总管太监王真,着即讯问明白回奏。由侍卫押着纫荪出殿,銮辇又喝着道东去。
纫荪被两个侍卫拥到总管署中,王真听得是钦犯,哪里敢怠慢,立刻升堂,那两个侍卫自去复旨。这里王真拿纫荪细细地一勘问,纫荪照前进了遍,王真忽地放下脸儿,大声喝道:“你敢在俺这里扯谎吗?”不知王真怎样拷问纫荪,再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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