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11期
第一个蒙古女萨满
作者:张 军
过了几天,大哥又在后院喝酒,我知道他一定会醉的。
天下着大雨,我把放在枕头下的绳子拿出来,爬到二楼的护栏边,系好绳子,另一端系上了一个不太重的木头凳子。为了拿这么一个凳子,我花了三个晚上的时间练习力量,才把它拿到腿上来。我不知道,这个东西能不能要了大哥的命。
土堡外蹲着的狼
大哥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看着他,我忽然动了恻隐之心,他毕竟是我哥哥啊!
突然啪地一声,大哥摔倒了,他叫了一声,想必是哪儿摔坏了。我试着把身子探到扶栏的外面,看到他站起来了,我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那个绑着木凳的绳子却悠了下去,大哥还没有站稳,就又被悠出的凳子撞倒了,他趔趄着往前冲去,掉进了流水井里。那流水井有两个分井,一个是排水用的,一个是积水用的。排水的孔小,积水的孔大,大哥掉进那个很深很深的积水井里。我呆了,可是我没有喊,只是默默地收回了绳子,把凳子放回原来的位置。在漆黑的雨夜,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第二天,天晴了,我看到佣人把流水井盖好了,他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直到晚上,大哥还没有出现,才让他们紧张起来。尤其是父亲,他怀疑也许是必烈对大哥下了毒手。
又过了一段时间,必烈萨满还没有进攻的意思,大哥仍然没有下落。
这天,父亲在喝水时说有一股臭味。我紧张得要命,我知道,大哥的尸体在积水井里发臭了。怎么办?如果父亲怀疑到我,我就没命了。这是个重男轻女的土堡。
臭味弥漫了整个土堡,甚至其它的土堡在顺风的时候也闻到了。父亲终于命人打开积水井,查看水发臭的原因。在这之前也发生过,积水井也曾因掉进狗什么的东西而发过臭。可是他们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大哥的尸体。
处理了大哥的尸体后,我没有看到父亲太痛苦的表情,他也没有到我的屋里来。只是把二哥叫进他的房里,然后听到二哥的惨叫。就这样,一天一夜,所有的人不知道然杰萨满要怎么样惩罚二哥。大家都猜得出,是二哥把大哥害死了。他们谁也没有怀疑我,因为我在他们眼里是个废物,什么也干不了的废物。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二哥被佣人搀了出来,看来二哥保住了命。如果父亲还有个儿子,二哥可能就会死。可是,父亲再也生不出儿子了,他太老了。他要保住二哥的命来接他的位置。二哥被搀到母亲的房里后,就听见母亲骂:“这个挨千刀的,难道他就不是你亲儿子吗?死了一个,还想弄死一个!弄死了倒是好,看你绝户气的怎么办?”二哥除了叫并没有说什么,他觉得值,虽然不是他把大哥弄死的,但是值。
母亲骂了一天,到晚上还没有歇下来的意思,这是母亲第一次敢这样骂父亲,而且还这么长时间。也许是失去儿子的痛吧!父亲不吭声地让她骂了一天。晚上,父亲站在院子里,一句话也不说,母亲的声音一下就停止了。父亲回了房,我坐在二楼的土堡上,看到了父亲的眼睛里流着泪。我的心一下掠过了一丝丝的恐慌。
父亲对必烈萨满来进攻的事忽地看淡了,把一切都交给了二哥,这个时候才显出二哥的无能。他更是恐慌,一个劲地请示父亲,父亲说:“你看着办吧!”不管什么事,就这一句话。这时,他才觉得如果大哥在身边就好了,谁当萨满都是不重要的事了。首先得保住然杰土堡,才能谈后事。皮之不存毛焉能附。二哥懂得这个道理。
我没想到的是,二哥那天晚上居然到我的屋里来了。我还以为那天杀死大哥的事,被他看见了。二哥一开口,原来他是在让我给他想办法。
两天后,必烈萨满来叫堡开战。这次他们全用了铁盾护身,猎枪根本就伤不到他们。必修格脸色有点发白,显然恢复得并不太好。我心有些痛。必修格走近土堡对我说:“丑丫头,还有什么招数使出来吧。”我说:“必修格,你是我的丈夫,虽然还没有正式娶亲,我不想伤了和气。”
必修格并没有生气,他笑着说:“丑丫头,你能不能生出儿子来?如果生不出来可不行,我们必烈土堡就我一个儿子,还等着我的儿子接萨满的位置呢!”我毕竟是个姑娘,脸一下子就红了,半天才说:“你别贫嘴,终究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娶我的!”
恶战开始了,必修格竟然研制出了一种能弹射石头的武器。当第一块石头打过来时,把土堡的围墙砸了个近两米的大洞。父亲和二哥都慌了,我没有慌。拿出猎枪,我看到,他们只有两个人能放石头。我瞄准了,枪一响,其中的一个就倒在了地上。石头弹的准确性并不高,打了十多次,才打出两个洞来。在他们射了第十七块石头时,我又放倒了一个。
必修格不知所措,他怎么也没想到,我这样一个瘫子竟会这么一手。他赶紧把兵撤了回去。
天堂的路断了
他回去后,才知道他种的麦子全部被然杰土堡给收获了。他直到这个时候才能明白我和他拖时间的原因。可是已经晚了,他撤回去的时候,然杰土堡的人已经满载而归了。我想他是挺不过这个冬天的,他会来求我,并把我娶走。
那天,父亲又活了过来,大摆酒席。这次,我获得了二哥的尊重,得到了父亲的爱。父亲说:“芾币,你将来得扶助你二哥,他性子太弱了。”就是父亲这句话让我一夜没有睡好。我想,当萨满的该是我。可是,这在父亲那里是行不通的,况且还有个二哥呢!
冬天来了,我想必修格不久后就会来娶我了。可是我没等到,听说必修格去国大萨满和不上萨满那里去借粮食了,但是国大萨满和不上萨满没借给他,我想他们还是惧怕我父亲的。怕惹恼了我父亲,可是他们哪里知道,如果不是我在然杰土堡,那就是个空架子,不用打,它早就是别人的了。
我等着他来求我,可是他始终没有来。后来,他的百姓从刚开始的一个两个跑到然杰来,父亲和二哥都接纳了,到后来几乎一天就来个几十人,父亲和二哥都沉浸在高兴中,以为然杰的子民多了,壮大了。
我让佣人把父亲和二哥叫到我的房里,对他们说:“这是必烈土堡的诡计呀!”父亲哈哈大笑,说我想得太多了。二哥也不听我的,我没一点办法。他们还在接收必烈土堡过来的人。我想,然杰完了,最多过不了明年的春天,就会全完了。
没等到明年春天,父亲突然病了,说倒下就倒下了,二哥一下蒙了。我想,到了拯救土堡的时候了。那天,我来到父亲的房里,父亲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就再也没力气看我第二眼了。他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轻轻地把手放到我的手上。
我拿起身边的垫子,父亲没有反应,我把垫子盖在他的脸上,用双手紧紧地压着。父亲没有挣扎一下,这是我没有料到的。看来他太虚弱了,也许不用我,他也会很快死去。可是,我真的不能等了。几分钟后,我掀开垫子,摸了一下父亲的鼻息,他真的死了。我哭了。
十几分钟后,我冷静下来,自己挪到门口。轻轻地把门关上,告诉等在外面的佣人:“他睡了,先别进去,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里。
晚上,二哥闯进我的房里,他哭着:“芾币,父亲死了,父亲死了……”他嚎啕大哭起来。我看着他,不吭声,他的哭声小下来后,我说:“死了就死了呗。”
二哥一下就不哭了,猛地站了起来,他瞪大眼睛看着我,半天才说:“你下午是不是去了父亲的房间?”我说:“去了,怎么了?”
二哥说:“你,你……”他可能猜到了大哥的死是我干的。我看着脸色苍白的二哥,说:“我想当萨满,然杰土堡的萨满。”二哥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说:“就你?你也不看看你的小样。”说完他就走了。几分钟后,我就被看了起来。我连屋也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