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5期
夺命蔷薇
作者:翟丙军
高二满意地点了点头。
赛华佗段玉书汇报说:“在集市上,张三小姐曾与拔剑有过交手,但张三小姐手中无剑。属下在复州城内打探了一圈,大家都说城内无练剑之人,属下猜测,张家故意隐瞒身份,不让外人知道他们就是那个古老的、以剑生存的部族。”
听完属下的汇报,高二眼中露出满意的笑容。
高二爷说:“仆固听雨现在立即赶往张府监视,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回来禀报;段玉书立即带我的令符赶往幽州节度使吴大人府上,请他们火速派捕快增援。今晚三更之前,我们向张府下手,在此之前,增援捕快务必赶到复州城。”
高二爷的布置简单明了。因为高二爷做事,一向干脆。
拔剑居住的房间,在悦来客栈的最里边。这间房距高二爷的房间,还有一段相当远的距离。虽然同为京师里的公差,但是,在高二爷心中,拔剑并不是一个可以亲近的人。这一切只因为,他们的后台老板并不是同一个势力集团。在朝廷里,谁都知道,吏部的后台老板是权倾朝野的程元振程公公;而拔剑所在的刑部,一向跟当朝宰相李泌大人来往甚密。
道不同而不相为谋。所以,尽管拔剑与高二爷住进了一家客栈,可是除了刚进客栈时见过一面外,两人再没有见面。
拔剑习惯早睡。
特别是恶战之前,他更是会强迫自己早睡。因为他始终认为,只有休息好了,才会有旺盛的精力去对付可怕的对手。
今夜,拔剑睡得特别早,天色刚刚擦黑的时候,拔剑就已经熄灯上床了。
多年的杀手和捕快生涯,使拔剑磨炼出了常人难以想像的警觉性。即便是在喝醉了酒的情况下,他也能随时感受到危险的存在。这,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几声轻微的脚步声将拔剑从睡梦中惊醒。
然后,“嗒”的一声,房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门栓被撬开了,一个瘦小的黑影悄无声息地、灵猫般敏捷地从门缝中钻了进来。黑影蹑手蹑脚地走到拔剑床前,一道剑光,黑影挥起手中长剑向躺在床上的拔剑刺去。
可是,黑影却刺空了。
因为,床上只有一床被褥,根本就没有人。
拔剑呢?
黑影一怔。此时,梁上却突然亮起了一把火折子———正宗长安焰口堂的火折子,迎风即燃。黑影一抬头,看到了坐在房梁上的拔剑,白衣似雪,冷若冰霜。
拔剑当然也看清了这个暗算他的人———一个女人,一个有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的女人,一个叫张三小姐的女人。
被暗算的人还没有发火,暗算人的人却先发了火:“你为什么不睡在床上,只有老鼠才会爬到房梁上偷吃东西,莫非你是一只老鼠?”张三小姐的语气简直理直气壮。
遇到这样蛮不讲理的人,你还能有什么办法?拔剑只好无奈地笑了,这一笑,竟如冰山消融、夏花绽放。拔剑边笑边说:“因为我知道今夜会有一只疯狗扑到床上咬我,床上不安全,所以只好爬到梁上。”
“好哇,你敢骂我是疯狗,我要你的命!”张三小姐这一回更生气了,一柄细窄的长剑,如灵蛇吐信般刺向拔剑,剑如闪电,迅捷诡异。可是,张三小姐又刺空了。拔剑明明坐在梁上,当张三小姐跃起的一瞬间,却突然不见了,火折子也熄灭了。张三小姐感觉眼前一黑,急忙舞剑护住周身要害,从空中坠了下来。黑暗中,拔剑的一袭白衣隐约可见。张三小姐看到拔剑远远地站在房间的一角,丝毫没有想要趁机攻击她的意思。
张三小姐此时才发现,眼前这个白衣年轻人的身手,远比她想像的更高、更快。但是,张三小姐可是个永不会认输、不知道害怕的人。所以,尽管两击不中,张三小姐仍不肯罢手,再次挥剑猱身而上。
剑花点点,织成一道剑网,倏时罩住拔剑七处要害———七枝蔷薇压篱墙。
传说中,那个靠做刺客为生的部族,他们的剑法中,就有这么一招精妙的绝技:名为“七枝蔷薇压篱墙”。这一招使出,一剑化七剑,让人分不清哪一剑是虚,哪一剑是实。一招七剑,六剑都是佯攻的虚招,只有一剑是实。这一剑,绝对是可怕的一剑,一剑致命。
七道剑光罩住了拔剑,拔剑闪无可闪,避无可避。
可是,拔剑没有闪,也没有避。在这一瞬间,拔剑拔出了他的剑,一道惊鸿,如诗如梦。七道剑光消失了,在拔剑的剑下,七朵蔷薇瞬间枯萎。
张三小姐的蔷薇剑断成数截,张三小姐手中握着的,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剑柄。一股深邃的恐惧感瞬间袭遍张三小姐的全身。并不是张三小姐胆子小,而是因为拔剑的剑法。她从未见识过这么恐怖的剑法。而且,她也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一种剑法会带给人如此巨大的恐惧感。这种剑法,如同受了九天十地诸魔的祝福,一时间群魔乱舞,慑人心魄。
“我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你怎么能动不动就对别人使出这么毒辣的杀手呢?练剑之人,要尊重自己的剑,只有遇到该杀之人,才能施展致命的剑法。”拔剑说这些话的时候,张三小姐才渐渐从恐惧的状态中走了出来,恢复了常态。
恢复了常态的张三小姐也就恢复了一贯的倔强和骄横,她满腔怒火,几乎要将自己的下嘴唇咬破了,她颤声说道:“用不着你来教训人,我剑法不如你,你可以杀了我,但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听你的教训!”
拔剑说:“我为何要杀你?是你要杀我,而我的剑,从来只杀该杀的人。”
张三小姐摔掉手中的剑柄,眼中浸着泪说:“好,你不要后悔,今天不杀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死在我的剑下。”
张三小姐走了。室内,留下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蔷薇花香。
张记骨头馆里的老骨头
夜已深,有风。
张三小姐的泪水还在流,就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就像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恨那个白衣年轻人一样。
张三小姐从来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因为张三小姐出生不久,母亲便撒手归西了。张好问太爷对这个幼小的女儿格外娇惯,格外疼惜。夫人死后,张老太爷又续了一房夫人,那是一个从西域来的女子,她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千雪寻。可是续了这房夫人后不久,张老太爷便中风了。张老太爷这一病倒,就更没人敢管教张三小姐了。
张三小姐虽然有时会有点小小的不讲道理,但却从来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至少到目前为止,张三小姐还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但不知为什么,她对那个陌生的白衣人却如此之恨。
虽然这个外乡来的白衣人曾让张三小姐当街摔了两跤,丢了面子,但是仅凭这个,绝对不会让张三小姐生出杀机来。也许,是因为那个白衣人的骄傲与冷漠。如果,当张三小姐从马上摔下来时,那个白衣人赶紧上前扶一把,而不是冷若冰霜地站在一边,不闻不问,张三小姐还会气得举起马鞭打他吗?
复州城很小,从悦来客栈到张府的距离,当然也不会很远。
张三小姐是从后门出来的,回去的时候,当然也会走后门。出去的时候,张三小姐特意留下后门没有拴,这样,回来的时候便不用叩门,不会惊动院子里的其他人。
不过,还是有人发现了张三小姐的行踪。在张记骨头馆的屋檐上,潜伏着一匹狼一般的人———仆固听雨。张三小姐出门的时候,仆固听雨还在悦来客栈,但是张三小姐回来的时候,仆固听雨已经潜伏在了张记骨头馆的屋檐上。
“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向我禀报。”这是高二爷的命令。对高二爷的命令,仆固听雨一向言听计从,不敢有丝毫违抗。
仆固听雨现在要赶回去向高二爷禀报了,他的动作很奇特,当他从屋檐上下来的时候,不是纵身一跃,而是紧贴着墙壁,像一只壁虎似的一点一点向下滑行。这种姿势确实很难看,但无疑也是最不易被别人发现的一种姿势。特别是在夜色的笼罩下,即便站在仆固听雨对面,若非特别留意,也不会发现他的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