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5年第9期
爱在天涯
作者:张国强
我等你的消息!
又: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测字么?其实那些天,我的梦中总是你,半夜醒来,常常泪湿双枕;又见你熟悉的文风,看到你的诗,你说出个李字,我立即就知道你没有忘记我,就冒昧地问了一句,哪知道真是你啊!我犹豫过,彷徨过,躲避过,可又不甘心啊。
一样地没有落款,只不过多了称呼。唐尧军的心,高高地飘扬起来,转身走进一家网吧,打开邮件夹,飞快地写:
亲亲焰儿:
你好。虽是人去楼空,我却没有丝毫的沮丧,相反,欢乐在我的心里腾腾燃烧。
因为错过,我们酿就了十年相思的酒啊!留住明天,放飞希望的信鸽,我们还有几十年可以相守!
你的美丽温柔,你的善良敦厚,你的高贵典雅,一如往昔!我决不会让我们的心再流泪,弱水三千我只娶你!亲爱的,你等着!
唐尧军一口气写完,来不及检查,立即发了出去。一看,竟忘记写句祝福的话,干脆另作一个贺卡:天蓝揉合着淡紫的背景,左边是个红色欢快的笑脸,右边是几颗闪闪烁烁的星星,顶上是一弯蓝蓝的月亮,中间点缀着桔红色的行楷———祝你开开心心每一天,祝你明天更漂亮。发出去,走出网吧,唐尧军伸伸腰,感觉天是那么地蓝,风是那么地柔……
明衷情挥剑断缘 避干涉远赴非洲
李玉焰静静地蜷缩在沙发里,只有墙角的灯昏暗地照着。十年前的一幕又一幕,清清亮亮地就浮现在很前:瘦瘦朗朗的唐尧军,黑眼镜,塑料底的凉鞋,一件辨不出颜色的圆领汗衫,左手书包,右肩扛着铺盖卷儿,满身的疲惫,满脸的沧桑。一次次地想起,就是一次次地痛!多少年,这个人,成了自己挥不去的影子,也成了自己永远的牵挂!桂子山上的日日夜夜啊,有多少无眠的期待!多么想走近他,温暖他,爱惜他,可又实实在在痛恨他的冷漠与清高:多少殷勤而又情意绵绵的男孩跟在自己身边,可是他,好像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就连舞台上那么明显的暗示也装着不懂!没有办法,只好匿名寄点钱给他,也不敢多,每月30元。后来毕业,一气之下远远地来到了南京。开始几年,还一直在苦苦期待,期待他幡然醒悟。可终于拗不过妈妈,到底嫁给了追求自己五年,也比自己大许多的汪海洋。满以为岁月会冲淡自己对他的思念,可哪里知道,他已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啊!他的枝枝叶叶,已深深地融入在自己的心中、梦中以至血液中!抬起头,墙上的汪海洋很温柔地笑着。平心而论,这个人,不是不帅,也不是对自己不好,可是在自己的心灵深处,似乎从来没有引起过共鸣!他的一切,自己也从来没有刻意在意过、真正牵挂过,仿佛就是一个漠不相关的路人!也曾后悔过,也曾冷战过,也曾想过离婚,可终于拗不过妈妈,也抛不下儿子。更重要的,是不知唐尧军身在何方,是不是江山依旧!再一次的重逢,终于明白,原来竟是一场彻彻底底的误会啊!玉焰的心,又开始腾腾燃烧!到如今,虽然和汪海洋同床共枕近十年,可实实在在远远不如和唐尧军相处的那半夜!真是一夕十年啦!想起唐尧军,李玉焰的心,又温暖激动起来,身上手上,似乎又有了力气。于是站起来,走到卧室,动手清捡自己的衣服。然后,下到厨房,动手炒了几个汪海洋爱吃的菜,坐在餐桌边静静地等候。
“啪嗒”一声门开了,李玉焰知道是他回来了,没有起身,只是在餐桌边静静坐着。
“你还没有睡啊?”不一会儿,汪海洋走了进来。
“不急。你吃饭吧。”李玉焰淡淡一笑。汪海洋轻轻坐下,扒一口,“你要出差啊?”
“没。”
“回娘家?”
“没。”
“那你清衣服干啥?”汪海洋抬起头,一脸的惊诧。
“我想搬到单身楼去住。”李玉焰将视线移开,缓缓地说。
“玉焰,别闹了。几年前你闹过一回,现在又……”汪海洋放下筷子,脸一冷,郑重地说。
“不,这一次是真的!”玉焰转过身,看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汪海洋就沉静了好半天,“你是心中有人了?”
“是的!”李玉焰脸色一变,但还是坚定地点点头。
“他比我帅?”
“不。”
“他比我有钱?”
“不。”
“他比我对你好?”
“不知道!”
“那你是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汪海洋明显地激动了,声音也提高了好几度。
“海洋,这些年,谢谢你!”玉焰不接他的话茬,两手交织在胸前,低声地说。
“有在胸窝里插了人家一刀,然后还说谢谢的么?”汪海洋身子微微前倾,盯着李玉焰的脸,“告诉我,早知如此,当初你何必要嫁给我?”
“你自己知道!还有我的妈妈!”李玉焰面色一寒。汪海洋一怔,旋即摇摇头,“再不能挽回了么?”
“我想是的!”
“玉焰,这些年,你可以不在乎我,可以冷落我敷衍我,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可以接受,你为什么不能接受呢?”
“汪海洋,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么?”李玉焰背过身,泪水不由自主地就流了下来,“我的心,一直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缩着!既不敢面对自己,也不敢面对其他人。心中的痛,不能向任何人诉说。”李玉焰轻轻地擦擦脸上的泪水,“即使是暗无天日的牢房,也总该有重见光明的那一天!可是我,你知道,快乐过么?”汪海洋低垂着头,长长地叹一口气。
第二天晚上,李玉焰在小小的单身间里铺好小床,又买了几支花,贴了几张风景画,窄窄的房间里立即亮丽生动起来,感到一种久违了的轻松自在,宛若初出樊篱。只是脸上身上手上,香汗淋漓,绸裙贴在背上,凉凉地、粘粘地,很难受。拿起钱包,转身来到楼下,买了一台风扇,插上电源,一股清凉的风拂过来,精神为之一振,仿佛每一个毛孔都透着畅快!踮起脚尖,飞快地旋了一圈,就有一种春燕衔泥般安家筑巢的自得与快乐。要是唐尧军在身边就好了。想起唐尧军,李玉焰的心,立刻激荡温暖起来,充满了喜悦与兴奋。急急忙忙打开手提电脑,又打开信箱,看到了那个漂亮的贺卡,淡淡的笑容就爬上了眼角眉梢:看来他的心情还好!点击聊天,用过客身份登陆到“原来是你”,挨个寻找,希望看到唐尧军,也不想和他说话,只是喜欢看他那种焦急渴望的神态。那天在机场,正是他那种不加掩饰的担心与失望,一下子拉近了十年的距离,让自己更深切地思念他。可是,事情挑明了,似乎反而无话可说!说什么呢?告诉他自己已经住进了单身楼?这更是一道通牒啊!不是会给他更大的压力么?自己也曾冷战过几年,深知离婚之不易,即使是名存实亡的婚姻!可也深深体会到:唐尧军也一定会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在思念、在牵挂,好在他很聪明,发来这么一张贺卡,一切尽在不言中!依葫芦画瓢,也到“卡秀”给他作了一张贺卡: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红顶白墙的小房子,旁边是一棵春意盎然的大树,乳燕呢喃翻飞,缓缓地现出一行字———多美的世界,多好的人生,愿你的心情和这世界一样美好。
天早已大亮了,可是李玉焰依然慵懒地躺在床上不想起来。早晨很凉爽,素色的窗帘映射出金黄色的阳光;墙上男男女女的明星,一个个都很亮丽灿烂地微笑着。李玉焰就有点搞不懂自己:都年过三十了,和唐尧军,也不是初次相见,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起他,都会像少女一样地娇羞;可是和汪海洋,结婚生子,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受,即使是在和他做爱的时候!盛夏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带给大地一片难得的清凉与润洁;窗外的爬藤,被昨夜的豪雨,濯洗得分外妖娆,每一片枝叶,都是那样的圆润亮丽。李玉焰蜷缩在窄窄的床头,捧着《徐志摩诗选》,读着那首脍炙人口的《再别康桥》:
悄悄地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地来;
我挥一挥衣袖,
不带走一片云彩!
李玉焰读着读着,禁不住就泪流满面:可怜可叹徐志摩对林徽因一腔真情!虽然这首小诗是他和陆小曼合写,但玉焰宁愿相信这是他为林徽因而作!以前也多次读过,但那时是多么肤浅啊!仅仅不过是附庸风雅!如今读来,真是感同身受。微闭双眼,似乎又幻化成唐尧军瘦朗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