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10期
一剑飞花
作者:安云儿
三个分别身着白、黄、蓝色衣服的人,在黑暗中,已从不同的方向将他紧紧围了起来。
就在这时,院中某处传来一声惨烈的呼叫,格外刺耳。花无名辨出了方向,他顾不得这三人的包围,就向发出惨叫声的地方跃去。
他一把推开窗户,飞身跃进屋去。“哧”地一声,划亮了火折子。
屋中一把椅子上,朱师爷已经歪着脑袋,斜躺在那里。
花无名心中一颤,知道必是有人要杀人灭口,破坏他的计划。他伸手到朱师爷的鼻前试了试,竟然还有一丝气息。花无名在他脸上拍了几下,问道:“朱师爷,是谁将你弄成了这样?”
朱师爷动了一下,竟发出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但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花无名又道:“朱师爷,究竟是谁?你快说,他们为什么要害你?”
朱师爷含糊道:“你们做出这等事,却又问我……做什么?”
花无名道:“朱师爷,有人暗中假花某之名为恶武林,欲阻花某追查侯爷贪污皇银一案,在下百口莫辩!”
朱师爷浑身抽搐道:“你是花……”
朱师爷咕地吐出一口血,道:“他们……他们是神鹰堡的人,侯爷的银子……都入了神鹰……”
朱师爷的话还未说完,一口鲜血喷吐而出,毙命了。
神鹰堡?
夜更深。花无名立在那里,一时间思绪纷乱。
十、卖醪糟的老头
夜幕渐渐降临,星辰升起,天又快黑了。
眼前出现了一个镇子。花无名踏进镇来看了看,这儿只有一条街道,却非常繁华。两边店铺林立。街头有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几个字:伏牛镇。
花无名慢慢地走进来,他感到异常疲劳。他已经许久没有吃东西,这时困极了。很想找个地方吃上点东西,然后睡上一觉。
但镇子的每个最显眼的地方,都贴着抓捕他的告示。公孙皇后亲自下诏,天下子民凡有看到花无名者,立刻通知官府缉拿归案,朝中必有封赏。
夜已三更,花无名腹中已是饥饿难耐。长街尽头,一根碗口粗的旗杆上,挑着四个大灯笼,上写着“如意客栈”,似未张贴告示。花无名心中一喜,向客栈走去。
此刻,街上已少有行人。街道拐弯处,却有一个身着羊皮棉袄的人蹲在那里卖醪糟。但他还没有收摊。花无名从他身边走过时,立刻被那诱人的醪糟香味吸引住了。
卖醪糟的看着他道:“好汉,要不要吃一碗醪糟?我这是党参加如意醪糟炖的,又鲜又热,吃一碗不但能暖身,还能养精提神。”
花无名一听,嘴馋地道:“好!来一碗。”
卖醪糟的高兴地笑了笑,立刻从面前的筐子内,拿出一只倒扣着的蓝边细瓷碗,又从一个小篮内取出一块洁白的手帕,细细地擦拭着碗边。开始准备为他盛醪糟。他大概有六十岁的年纪了,行动迟缓,两只手上的骨节非常大,衣服袖上的棉花已经露了出来。
卖醪糟的唠叨道:“天黑了,不会再有人了,好汉,卖完你这一碗醪糟,我也就该回去和家人团聚了。”
卖醪糟的不管花无名听不听,自顾自地唠叨着,他的衣着虽然破烂,但举止稳重,神态安详,一脸的和善。他擦完了碗,就在旁边木炭火煮沸着的小锅内,满满地盛了一碗香气四溢的醪糟汤。
他双手递过醪糟道:“好汉,请尝一尝我的如意醪糟味道如何。如果味道不好,你尽可以不付钱的。”
他说完,对着花无名和蔼地笑了笑。花无名接过碗,看了他一眼,冲他点点头。他端起醪糟碗,正准备喝下去,却突然发现那卖醪糟的正对着他看。花无名突然感觉到了一种不正常,这卖醪糟的眼中精光逼露,非常有神。一个靠卖醪糟度日的老人,不应有这种目光。这是一个内力极强的人才具有的目光。
花无名忽然将手中的碗放了下去。
卖醪糟的大概已窥出了其中端倪,他不等花无名放下碗,突然挥手将碗猛地掀翻,一碗烧得正开的醪糟汤直向花无名的面门泼来。同时,他一脚又踢飞了火炉上的锅。半锅热气腾腾的醪糟汤也向花无名泼来。
花无名忽然翻身跃起,一大碗和一锅醪糟汤便泼在了他刚才坐过的地方,“噗”地腾起一股热气。
卖醪糟的手中却已多了一把尖刀,瞪着他怒道:“我好心好意卖给你醪糟汤,你为什么这样?”
花无名怒道:“你为什么要害我?为什么要用手帕施毒?”
卖醪糟的道:“我哪里施毒了?你竟敢冤枉好人!”
他不等花无名站稳,猛地一刀朝他的心窝刺来。花无名手中的剑光一闪,那握着尖刀的手腕却忽地离开了胳膊,连同尖刀落在地上。一股鲜血飞射而出。
卖醪糟的瞪着地上自己的手,惊恐地道:“你……你砍断了我的手!”
花无名用剑指着他,怒道:“留着你这种手腕,只能用来害人。说!你是什么人指派来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卖醪糟的抱着断了的手臂,疼得脸上直冒冷汗,扭曲着脸道:“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花无名冷声道:“你不觉得你擦碗的动作太细心了吗?一个卖醪糟的人,不应该有那么洁白的手帕的。你那手帕上一定浸了剧毒,要全部擦在碗上是不是?说!你是什么人?”
卖醪糟的握着自己的断臂,恨声道:“姓花的!算你厉害!今天我栽在你手上,会有人来替我报仇的!”
他的话刚一说完,整个人忽然栽倒下去。花无名急忙去看,只见他已脸色乌青,七窍流血。花无名一怔,缓缓地回身向长街望去。
街道空旷、沉寂,再无行人。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细细地查看卖醪糟的老人的衣服,想找出一些证据来,但里面什么也没有。他撕开他的衣服,在胸膛上却看到了一只凌空展翅的鹰。
原来,这个人居然是神鹰堡的人!
现在,不仅公孙皇后悬赏四处捉拿于他,就连自己正在调查的神鹰堡,也居然开始同自己直接交手了。他突然开始十分厌恶这个纷乱的江湖世界了。
但他知道,事情没有结果,他不能就此退出。他挺了挺胸膛,紧握手中的剑,慢慢地向街道那边的“如意客栈”走过去。
十一、如意客栈
黑暗的夜里,三个黑衣劲装的蒙面汉子,手执尖刀,悄无声息,向如意客栈这边飞快地围拢过来。
他们很快就上了房顶,挨着屋子细细搜查一番后,其中一人轻声道:“难道他不在这里?”
“不可能。咱们黑衣使者的情报何时有过错误?”另一人摇头道。
“那咱们继续找!”
三个人一起点一下头,蓦地翻身不见了。
长街尽头,忽然出现了一群手中执着断棍、破碗的人,一律的叫化子打扮。走在最中间的一个人虽然衣衫破烂,却十分干净。他正是丐帮马副帮主。
如意客栈的火红灯笼,已经遥遥可望。马副帮主环顾一下周围众弟子,一挥手忽然道:“噤声!”他们便飞速地四下散开来,不顾坚硬寒冷的冰地,席地坐了下去。
就在这时,长街那端忽然又出现了一群人,来到客栈跟前,其中一位身材瘦长的人问道:“可是丐帮的朋友在此?”
丐帮马副帮主道:“正是。”
这人又道:“原来是马副帮主。在下是华山张循。马副帮主星夜来此,却也是受了少林苦悲大师和武当空灵道长的邀请么?”
马副帮主道:“原来是华山掌门,敝帮并未接到苦悲大师和空灵道长的邀请,咱们来此是为了帮内的事情。”
华山掌门张循道:“却不知贵帮发生了何事,烦劳马帮主亲自到此?马帮主既已来了,为何不进去?”
马副帮主尚未答话,张循忽又厉声喝道:“那边的朋友既已来了,何不出来说话?”
只见从如意客栈的一角,又走出一群人来。全都手执利剑,神色谨慎。头前一人朗声道:“华山张掌门好大的嗓门!”
张循一笑道:“原来是崆峒派的江掌门,恕张某眼拙了。”
崆峒派掌门江一横道:“江某到此是受了苦悲大师和空灵道长的邀请,同兄弟几派共同商讨对付慕容恒远之事的。张掌门到此,想必也是为了此事?”
华山、崆峒、峨嵋几派都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事关武林中稳定和正义的事情,他们都有责任出手维护。
马副帮主笑道:“几派今夜在此商讨大事,看来这如意客栈今夜确实要热闹一阵子了。”
江掌门道:“马帮主,张掌门,咱们既已来了,就别叫苦悲大师和空灵道长久等了。来,诸位请!”
张掌门道:“江掌门,请!”
众人都点了点头,一齐向里走去。
忽听身后一人淡淡地道:“各位既然来了,何必要急着进去?在这里等不也一样么!”
众人都吃了一惊,一齐回身看过去。只见在后边不远处立着一个人,一袭黑衣,显得沉稳、冷峻。
这个人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们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张掌门动容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要阻止我们进去?莫不是也是受苦悲大师和空灵道长之邀么?”
黑衣人淡漠地道:“那个少林秃驴和武当牛鼻子,只怕此时却也不在这里罢?”
所有听到这话的人,包括丐帮马副帮主在内,都大为惊诧。
少林、武当历来被视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在江湖中极受推崇和尊敬。这人竟敢公然侮辱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简直是蛮横、无礼至极。
华山派掌门张循怒声道:“这位朋友,你怎么出言如此不逊?连少林、武当的掌门也中伤起来了?”
黑衣人道:“咱们神鹰堡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崆峒派掌门江一横惊呼道:“神鹰堡?怎么神鹰堡的人也来了?”
丐帮马副帮主冷笑一声道:“这下看来的确有热闹可瞧了!”
黑衣人冷冷道:“的确。待会儿马帮主可一定要好好瞧瞧。”
黑衣人的话刚刚说完,从如意客栈内忽然飞出三条黑影,如风卷残叶,到黑衣人身边,一齐拜倒。
一人道:“属下参见黑衣使者。”
黑衣人道:“是不是已经办好?”
这人惶恐道:“属下未曾找见。想必还没有到来。”
黑衣人怒道:“真是废物!”
脚尖一动,这人顿时被踢飞了出去。另两人伏在地上,战战兢兢,一动也不敢动。黑衣人看也不看他们,身子一动,已越墙而过,进了客栈内。
崆峒派掌门江一横惊道:“凌空飞叶步!”
华山掌门张循喃喃道:“神鹰堡的人怎么也会到了这里?他们已经隐退西疆,好多年不在江湖上走动了,这次出现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崆峒派掌门江一横道:“听他的口气,苦悲大师和空灵道长好像不在这里?”
他顿了顿,忽然变色道:“莫非这里面有变?咱们赶快进去!”
在场的人都神色一紧,互相对视一下,正要往里间去,就在这时,忽听旁边有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各位可是来找寻花无名那乱臣贼子的么?”
众位正要进门,闻听此言,猝然一惊。他们站住身,一齐回头看去,发现后边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干人。大约有二十几个,双行排开,整齐森严,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边。
十二、伏牛镇
崆峒派掌门江一横低声道:“好像是官府的人?”
丐帮马副帮主皱眉道:“官府的人到这来做什么?咱们向来不与官府打交道的,怎么他们也来了?”
华山派掌门张循环视一下自己身边的人,向那边朗声道:“尊下是什么人,莫非也是为了花无名而来?”
那女人道:“本宫星夜到此,为的正是要缉拿花无名这个乱臣贼子!”
这边所有的人又是一惊,那个女人居然毫不隐瞒,居然还口称“本宫”。
江一横道:“难道是逍遥宫的么?”
就听那女人又道:“好得很!各位既然也是为了此人而来,那真是太好了!有道是人多力量大,不怕花无名那逆贼不肯就范。还望各位同心协力,共同缉拿。若有擒拿到花无名者,本宫定会重重有赏!”
张循不等她说完,大声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口出狂言,难道咱们这么多人,就是为了得到你的什么破赏才来的么?”
张循刚言毕,却见那女人身旁一人猛一抬手,倏地打出一镖,直射张循咽喉,怒声喝道:“大胆!皇后娘娘在此,还不跪倒见礼?”
这二十几人却正是公孙皇后带来的大内高手。公孙皇后自弟弟与花无名战死以后,一直怀恨在心,早已向各地官府发下令去,要求通力缉拿花无名。但几天过去,却一点音信也没有。公孙皇后正在着急恼恨之时,密报来信,说花无名要于此日晚,在伏牛镇和一帮江湖豪客密议当朝国舅、一品侯爷公孙剑盗劫皇银案一事。
公孙皇后闻听后,本想立刻派大军前往缉拿,可转念一想,若是派大军前去,她的弟弟盗劫皇银一事,就可能会闹得天下皆知,那正为此事恼恨不已的皇上定会怪罪自己。这样一来,一直与自己暗争高下的西宫娘娘,必会借机蛊惑皇上,那样对自己大为不利。
考虑再三,公孙皇后觉得还是暗中抽调大内高手二十余人,由她亲自率领,悄无声息,前来缉拿,既可以为死去的弟弟报仇雪恨,又不致使那件事外泄出去,叫天下人知道。
他们星夜兼程,刚刚赶到伏牛镇,正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寻找,没想到就遇上了几派掌门正在客栈外商议此事。
几位掌门人一听说竟是皇后娘娘,都吃了一惊,不明白公孙皇后何故突然到此,而且又口称花无名为乱臣贼子,要缉拿他。但他们平日散漫惯了,哪里肯听那人的话,只有张循闪身躲过了那一镖,其他人都站在那里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