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9期

亮疤警官

作者:魏东宁




  “可我们手里只有7台仪器有货。”
  “我记得您在合同上签的是10台。”麦克提醒道。
  “到哪去弄另外的3颗心脏……”
  “玛莎博士太需要这批货了。”麦克不依不饶地说,“我们已经走进了地狱,除了继续走下去,别无选择了。”阿普杜拉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才的兴奋劲,顷刻间就荡然无存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站在一边的乔杜里说,“今天下午,有一家建筑公司要组织部分新招的员工检查身体,这可是天赐良机啊!”阿普杜拉无法否认,这的确是一个天赐良机。麦克说得对,魔鬼走进地狱后,丧心病狂就是它惟一的选择。他不能拒绝这次机会。
  这天的下午,风和日丽,春光明媚。建筑公司来体检的员工如期而至。
  在微机控制室,阿普杜拉通过电视屏幕墙,密切注视着鱼贯而入的体检人群,他的眼睛在人群里猎取他需要的目标。“停!”他忽然对操作电脑的乍碧黛说。乍碧黛敏捷地按下了暂停键。荧屏上出现了一张英俊的脸。那是一张充满灵气和自信的脸,表情里还多少带有一点骄傲。体检卡片上写着他的名字:米斯巴赫。阿普杜拉沉吟片刻,他突然觉得这张面孔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尤其是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吸慑人的魄魂。“来个眼睛的特写镜头。”他对乍碧黛说。乍碧黛按动键盘,屏幕上旋即出现了米斯巴赫眼睛的特写镜头。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这双眼睛这么感兴趣。阿普杜拉抱拢双臂问道:“你不觉得这双眼睛好像在哪见过吗?”乍碧黛摇摇头,说:“这倒是一双不错的男人的眼睛。充满了性的魅力。” “一号。”阿普杜拉冷冷地说,“下一个。”乍碧黛暗笑,她分明听出他话里有股酸溜溜的醋意。那股并不存在的气味,让她感到了莫大的满足。
  画面上又出现了井然有序的队伍。人们新奇地四周观看,边走边谈论着……
  这时,阿普杜拉又发现一个目标。他人高马大,体格健壮,像一座黑铁塔,通身勃发着力的强悍和凶猛。“好体格。”他情不自禁地赞叹道,“真他妈的棒。”乍碧黛用红笔在卡片上写上了“二号”。电话铃响了起来,阿普杜拉抓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乔杜里的声音:“药已经配好,可以使用了。”他所说的药是使正常人的心律加快而产生心悸气短等不良反应的药剂。这种药的药力强大,可以持续一周的时间发挥药效。阿普杜拉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意。他对乔杜里说:“按原计划行动。真主会与我们同在的。”他又两手合十,默默地祷告起来。
  傍晚,清风吹拂着石径两旁的垂柳,柳枝随风摇摆,在暮霭里婀娜地舞蹈。吃罢了晚饭,米斯巴赫闲着无事,坐在夕阳里观赏夕阳的余晖。黑大个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他的身边,他表情十分沮丧,和来的时候判若两人。他苦恼地说:“真没想到会得上了这种破病。家又在外地,这可怎么是好?”米斯巴赫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说:“朋友,到什么时候自己都不能先垮掉,生死都是由上天决定的。说不定明天就什么事也没有了。”黑大个摇摇头说:“还是你乐观呀!我怎么也打不起精神。”米斯巴赫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只好说:“回病房休息吧。会好起来的。”黑大个垂着头,悻悻而去。
  夕阳的余晖里,只留下米斯巴赫一个人的剪影。
  这时,两辆集装箱汽车从院外驶了进来,汽车尚未停稳,乔杜里就从楼里迎了出来,他似乎在那里等待多时了。
  米斯巴赫站起身,缓缓走到汽车前,好奇地朝驾驶楼里看了一眼。艾哈迈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后,他拍了拍米斯巴赫,“别乱走动,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明天还要复诊。”他用命令的口吻说,“快回到病房里去。”米斯巴赫不以为然地笑笑,说:“没事儿,我只是好奇而已。这里装的是什么?”艾哈迈德怪声怪气地说:“太好奇了可没什么好处。去休息吧。”米斯巴赫听出了艾哈迈德话里的强硬和威胁。他一耸肩,转身离开了汽车。他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见艾哈迈德仍旧紧紧地注视着他。他一咂舌,自言自语地说:“好凶啊!”
  夜深了,满天的繁星眨着天真好奇的眼睛,月亮也结束了疲倦的旅行,在柔软如絮的云朵里筑巢酣睡。
  世界一片寂静、安宁。
  忽然,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夜的静谧和安详。从办公楼里匆匆走出一群人来,他们两人一组,抬着一个个沉重的木箱来到广场前,那里停放着一架墨绿色的直升飞机。尽管抬箱子的人已经非常小心翼翼了,但还是能听到乔杜里的声音:“轻点,大家千万要小心。”在他的督促下,一个个木箱被搬上了直升飞机。
  一棵柳树后,躲藏着一个人,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些忙碌的人们。当有人将直升飞机的后舱盖关上的时候,他的心里正好数到了七。
  “谁?”一个声音大吼道。随即一束刺眼的光柱直射过来。
  再躲是躲不过去了。他只好硬着头皮从树后走了出来。“是我!”他低声说。“米斯巴赫?”乔杜里用刺目的手电筒直射米斯巴赫的眼睛,疑惑地问:“你躲在树后干什么?”米斯巴赫用胳臂挡住光线,这样他才能勉强睁开眼睛,他解释说:“我睡不着,只好出来转转。”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看见有几个人影向他这边移动。他忙向后退了一步,一转身,向楼里跑去。
  “快追!”乔杜里声嘶力竭地喊道,“快抓住他!”
  “砰”的一声枪响,米斯巴赫身后的一块树皮被子弹掀掉。是安装了消音器的“情人贝贝”吐出的火舌。他一猫腰,敏捷地绕过树丛,飞快地向前奔跑。没跑几步,头顶上又传来一阵刺耳的呼啸。米斯巴赫跑进楼里,慌乱中,他并没有忘记关掉楼道里的照明灯。整个楼道里立刻一片漆黑。黑暗中,只能听到他杂乱不堪的脚步声。
  乔杜里命令驾驶员:“发动飞机,赶快离开这里。”“是的,先生。”飞行员答应一声,开始启动飞机,螺旋桨的轰鸣声把黑夜搅得烦躁不安。乔杜里这才放心地向楼里跑去。
  乔杜里刚走,就有人敲直升飞机的门玻璃,飞行员一怔。那人又做了个奇怪的手势,这个莫名其妙的手势,更让飞行员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来人又敲了敲玻璃窗,这次他加大了力量,似乎有些不耐烦了。飞行员只好将舱门盖打开,那人敏捷地钻了进来,坐到了他的身边。飞行员以为他是一个导航员,忙问:“我们往哪儿飞?”“有太阳的地方。”来人高声地答道。
  乔杜里见飞机还没有起飞,他停住脚步,怒气冲冲地大吼道:“你他妈的怎么还不起飞?”
  飞行员疑惑地注视着身边这位不速之客,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那人平静地说:“起飞。现在命令你起飞。”飞行员说:“可我真的傻了。飞原航线?”“我是警察。”那人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身份,“我不希望你成为人民的罪人,所以,请你照我说的去做。”飞行员迟疑了一下,点点头说:“我听你的。”直升飞机的机身一阵轻抖飞了起来,它在大院的上空盘旋一周后,融进了夜的怀抱。
  来人正是那个黑大个。
  艾哈迈德手持“情人贝贝”冲在最前边,他追进楼里,见灯都被关掉了,他骂了一句,然后把灯全部打开。向脚步纷乱的楼梯口看了一眼,随后追了上去。艾哈迈德追到顶楼,脚步声消失了,楼道里一片寂静。他停住脚步,平端手枪,警觉地四下看了一眼,然后,蹑手蹑脚地来到病房区,他每经过一个病房,都用力地推推房门,谨慎地搜寻着。
  乔杜里领着麦克和杰西随后也赶了上来,楼道被围得水泄不通。
  艾哈迈德继续重复着机械的推门动作,缓慢地向前推进。忽然,他停住了脚步。原来,他发现有一间病房的门框上有裂痕,这扇门很显然是刚刚被踹开的。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得意的冷笑。他向身后的乔杜里点点头,用手指了一下,示意米斯巴赫就躲在里边。然后,他暗自运足了力气,用肩膀将房门顶开。
  屋子里静悄悄的空无一人,艾哈迈德随手打开了灯,屋里亮如白昼。这时,他才发现床上的床单都不见了,墙上的窗帘也不翼而飞。窗户是敞开的,靠近窗户的一张床的铁架子上,系着白色的床单,床单的另一头,顺着窗户直通户外。艾哈迈德看明白了,他暗自一笑,说:“你就是飞到天边,我也要抓住你。”他缓步走到窗前,向楼下看了一眼,把枪别在腰间,飞身攀上了窗台,他拽了拽床单,试试床单捆得是否结实,试过之后,他抓牢床单,纵身向楼下滑去。
  就在他飞出窗外的时候,乔杜里带着手下的人也走进屋里,他对艾哈迈德说:“小心点!”他话音未落,窗外就传来艾哈迈德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就听“扑通”一声,什么东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乔杜里忙跑到窗前,用手电筒往下一照,只见艾哈迈德卷曲着身子,喋血楼下。乔杜里抓过系在床头上的床单,一切全都明白了:原来,床单只有短短的一截,根本就没有到达楼下。他恼羞成怒地说:“就是把整个大楼翻个底朝天,也得把那个混蛋给我搜出来!”
  “不用搜了。”门外传来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众人一愣,只见埃迪从容不迫地站在门外,他的脸上带着惬意的微笑。“怎么……”乔杜里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是你?”“这你得去问问我们优秀的化妆师。”埃迪笑道,“也许他有耐心向你宣传一下有关化妆术的问题。”“他妈的,我们上当了。”乔杜里一挥,恶狠狠地说,“给我往死里打。”
  麦克和杰西穷凶极恶地向埃迪扑来。
  埃迪戏谑道:“两位是玩拳击还是散打?”说着,抬起右腿,一记“横扫千军”,把冲在前边的麦克凌空踹飞。他大声地说:“这就是散打,属于东方文化。”紧接着抡起右拳,一记“追风闪电”大直拳,将杰西掀翻在地。他得意地说:“这就是拳击,地道的西方特产。”埃迪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拳脚宣泄了他所有的愤怒。他看着倒在地上的麦克,不屑地说:“还玩吗?老外。”
  麦克无奈地摇摇头。
  “你呢?”
  杰西哭丧着说:“我也不玩了。难度太大了。”
  埃迪转过身来,愤怒的目光直射乔杜里。乔杜里愣愣地站着,他的目光呆滞苦涩。刚才的一幕,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幻想,他知道末日到了。他对威风凛凛的埃迪说:“你们赢了。”说完,他退到窗户边,纵身一跃,跳下楼去。这也许是他最好的选择。
  埃迪拾起地上的手电筒,朝远处有节奏地晃了三下。
  顷刻间,院墙外警笛大作,血红色的警灯改变了黑夜单调的色彩。他看见刘明庭走进院子里,他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他向楼上的埃迪伸出右手,竖起食指和中指,做了一个大写的“V”字型。国际通用,胜利的标志。
  这就是“MW行动”。
  原来,刘明庭接到“项红”的传呼后,心里犯起了疑团。他知道,这决不是她的性格。为了探明真相,他还是如约前往,并让埃迪远远地跟在他的身后,以防万一。刘明庭被击倒后,埃迪的心里非常难过。当他看到刘明庭被艾哈迈德扔进湖水里的时候,他真想冲过去,把他们抓住。但一想到“MW行动”,他还是克制了自己。艾哈迈德和乍碧黛得意地走了之后,他才把刘明庭从冰冷的湖水中救了上来。
  忽然,一阵轰鸣的马达声响起。一辆黑色的“本茨”汽车怪叫一声蹿了出来,它像一只无头怪兽,从后门冲出了大院。车里坐着阿普杜拉和乍碧黛。刘明庭大怒,他转身钻进一辆警车,猛轰油门,随后追去。寂静的马路上,展开了一场只有动作片上才有的惊心动魄的追击战。
  阿普杜拉熟练地操纵着方向盘,生存的欲望,使他将汽车开得飞快。乍碧黛不住地回过头来,通过后车窗的玻璃,注视着紧随其后的警车。她可以想象那辆车里有一双喷火的眼睛,那愤怒的火焰,能使她化成灰烬。她狠狠地咬住手指,使劲地咬着。一串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流淌下来。“哭有个屁用!”阿普杜拉狠狠地骂了她一句。他再轰油门,汽车卷起一阵旋风。
  在“玛莎博爱中心医院”进修期间,阿普杜拉有幸结识了世界医学界著名的心血管病专家玛莎博士。她的美丽和聪慧,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而玛莎也对这位勤奋好学的留学生情有独钟。他们的交往很平淡也很正常。直到有一天,阿普杜拉把要研制人体循环系统仪器的想法告诉给玛莎之后,他们的关系才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
  有一天,阿普杜拉应邀出席玛莎在别墅举行的小型聚会。可当他到了那里之后才知道,这个聚会其实是专为他准备的。诺大的别墅里除了几个仆人之外,只有他们两个。她穿着一件黑色的晚礼服,领口开得很低,她丰满结实的乳房大部分裸露在外边,荡漾着无尽的诱惑。白皙的脖颈上,佩带着一条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在粉红色的灯光下熠熠生辉。她的左胸别着一朵淡紫色的玫瑰花,头发显然是刻意梳理过的,顺畅柔美。考虑到东西方文化上的差异,今晚她略施一点淡妆,整个妆束和打扮,既有少妇的轻佻,又有少女的羞赧。使他不禁联想起高举火炬的自由女神。相比之下,他觉得自己太土了,尽管他特意穿了一套笔挺的皮尔卡丹高级西装。
  玛莎在门口迎接他的到来,她热情地在他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轻轻的一个香吻,使阿普杜拉受宠若惊。她大方地挽着他的胳臂,来到宽敞平坦的草坪上,那里早就摆放好了一张白色的桌子和两张白色高靠背的椅子。“我以为会来很多朋友。”他嗫嚅地说。她莞尔一笑,说:“就我们俩,不好吗?”“好、好……”阿普杜拉一连说了几个好。他的过分拘谨使她感到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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