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4期

戴笠的情人叶霞弟

作者:古通今




  “哈哈……饶过?那不可行,我们军人可是讲究军令如山倒啊!”胡宗南索性偏转了身子,攥起叶霞弟一只柔软娇好的小手轻轻抚摸着,“要不这样吧,叶小姐,你替了金小姐这杯,我陪你一杯……咱们两个……”
  “对对,你们两个也干个鸳鸯杯吧!”赵霭兰咯咯地笑着站起来,一边把两杯满盏推给胡宗南与叶霞弟,一边俏皮地闪动着一双杏核儿眼睛去瞟戴笠。
  戴笠心中微微泛起一股醋意。他今天本来是专差赵霭兰来陪胡宗南的,不料胡宗南偏偏要讨好叶霞弟。这使他有点儿反胃,却又不好为一个女人冷落怠慢了客人,便忙站起身打圆场说:“诸位,诸位,听说金石心小姐是位有名的舞星,常常坐飞机到香港的百乐门大舞厅跳舞。现今席间无以为乐,我们请质平与金小姐跳一曲怎么样?”
  满座的人顿时拍起了巴掌,齐声叫道:“好!”
  总务科长沈醉听说要跳舞,忙招呼驳船上的乐队上船来伴奏。那支小乐队虽说只五六人,却全是京都的梨园高手,不仅奏得民乐,也擅长洋乐。当下便放下唢呐、板胡、芦笙、竹笛等中国乐器,操起铜号、洋鼓、双簧管、萨克斯管等西洋乐器走过船来,在小客厅一角摆开阵势,“嘟嘟”“啦啦”地演奏起来。
  陈质平与金石心都是二十来岁,一个是潇洒英俊的风流少年,一个是妩媚俊俏的窈窕女郎,真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两人揽臂搂腰,半倚半抱,随着那柔曼舒缓的旋律翩翩起舞。他们先跳了一段华尔兹,继而又跳了一段旋转幅度很大的桑巴。这两位真不愧是舞场高手,当架子鼓乒乓作响,小号欢快地奏起旋律时,两人便如飞一般旋转起来,致使满座的人眼花缭乱,竟忘了夹菜呷酒,瞪圆了眼睛直勾勾地看那一双飞人。
  音乐骤然转缓,萨克斯管独奏出缠绵的颤响,那一对飞舞狂跳的人也突然舒缓了舞姿。金石心小姐仿佛沉沉欲睡,长睫微合,柳眉低垂,一副让人怦然心跳的娇憨情态,倾靠在男友的怀里。那搭档更似怕惊醒怀中娇娃,轻挟玉体,微抱柳腰,一副亲昵温存情状。
  在场的人无不把羡慕的眼光投向他们。叶霞弟更是心驰神往,为这一双幸福伴侣的动人舞姿暗暗叫绝。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命运和遭际,不觉有些黯然神伤。
  叶霞弟系戴笠的浙江同乡,原为一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其父曾为晚清的末科举人,因戊戌维新,科举废试,没有机会做官;又遇到军阀连年混战,家道中落。父亲在穷困潦倒之际,竟把她许给了一个比她大三十几岁的乡间财主做第三房小,她为抗婚才趁夜间只身离家出走。辗转到了杭州,身上带的盘缠渐渐花光。正当山穷水尽之际,忽听得杭州警官学校特训班招生,便欣然前往报考。她自幼随父饱读四书五经,人又长得标致,一考便考中了。早年在乡间她就听闻过孙中山先生倡导国民革命的许多事迹,现今这处学校是中山先生的继承人蒋介石为培养革命骨干而设置的营垒。自己能在这营垒中学习、锻炼,将来成为革命的一分子,既可拯救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又可使自身获得解放,真可谓是天赐良机呀!
  就在霞弟踌躇满志奋发学习的时候,忽然有一天戴笠到学校视察工作。这位军统的处座大人,不知为什么一见面就对她有好感,经常找她谈学问、拉家常,有时还邀她在校园内散散步。叶霞弟初出闺阁,天真浪漫,把一切都看得那么美好。当她听了这位戴处长给学生训话时,满嘴的革命辞令,什么打倒军阀呀,实现中山先生遗愿呀,建立民主平等的三民主义社会呀,便越发被其折服。不料就在不久后的一个晚上,戴笠带领她与赵霭兰连夜乘车去南京向委座报告机密情报的途中,她竟被这位一向敬仰的师长奸污了,失去了女孩子最宝贵的童贞。以后她日渐变得颓废,对社会、人生、革命也似乎看透了。
  刚才观看陈质平与金石心跳舞,她那已经沉寂了许久的心湖,突然又激起强烈的波动。听说金石心也是一位很有势力的人物的小妾。可她勇敢地从那樊笼里冲了出来,找到了真正的爱情,找到了幸福的伴侣!瞧人家两个,郎才女貌多般配的一对呀!自己有一天会不会像石心小姐一样鼓起勇气,从那无形的锁链下挣脱出来呢?
  她正想得有些忘情,忽觉得有人在轻轻拽她的手。她吃了一惊,见胡宗南已经站到她的面前,很客气地邀请她一起跳舞。她一时显得很窘,惶恐地站了起来,竟有点不知所措。这时戴笠已经挽起了赵霭兰,并用鼓励的眼神望着她,说:“霞弟,大方一点嘛,陪胡长官跳一个!”
  “啊,好的……”她慌乱地答应着,极不自然地同胡宗南搭档跳了起来……
  
  妻跪妾,旧人新人双落泪
  
  游湖一天,叶霞弟觉得很乏。晚上戴笠要陪胡宗南聊天,她估计他不会再来纠缠,便准备及早地上床安寝。
  她到洗漱间里泡了澡,搓洗干净了身子,然后便站到穿衣镜前,让吹风机吹拂湿漉漉的头发。
  她的脸儿圆圆的,端庄、文静,像月儿一样娇好,不带一丝一毫的轻浮。她的身姿匀称适度,高挺的富有曲线美的乳房丰满圆润,白皙的富有弹性的双腿圆滚滚的,显示出只有成熟女性才有的风韵。
  看着看着,她忽然想起了戴笠那精瘦得像虾干一样的躯体,那瘦巴巴的一条条暴突出来的胸肋,那爬满道道青筋像柴棒儿一样瘦骨嶙峋的胳膊……
  过去,在那干柴似的胳膊的挟持下,她常常会产生一种麻木感,觉得自己无法摆脱命运的羁绊,注定要在那僵硬肋骨的碾压下耗尽青春。可是今天,当那一双恋人炫目的舞姿在眼前出现时,她竟忽然生出一丝遐想,幻想自己在某一天也会像金石心一样冲出罗网,去寻找如同陈质平一样潇洒英俊的青年。到那时,自己一定会生活得愉快而幸福……
  秀发吹干了,她觉得有点儿冷,刚想移步上床,忽然听到一阵急骤的门铃声。谁呢?又是他?不像。他按铃的声音总是间歇性的,不会让铃发出这么连续的爆响。她急忙穿好衣服、鞋袜,把飘逸的秀发用一条帕子扎好了,才出去开门。
  门打开了,一个矮小干瘪的女人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她心里咯噔一沉,很快便认出这个跨进门来的女人是毛氏,一时惊得头发直乍。她来干什么呢?是来找我打架的吗?是堵着门来辱骂我的吗?她戒备地向后倒退着,有点口吃地问:“您……您有什么事?”
  毛氏那像核桃皮一样皱巴的脸灰灰的,没有一丝血色,混浊的眼瞳定定地望着她。突然,那呆滞的眼瞳中挤出些许亮点,多皱的脸颊猛然一抽,发出一声干嚎:“叶小姐,我求您来啦!”那女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泪珠儿哗哗滚过面颊。
  叶霞弟惶恐地蹲下身,攥着那女人冰冷的两手,颤着声儿叫道:“大姐,您……快起来,有话……慢慢说……”
  那女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哇”地一声哭得更响:“小姐……好心的小姐,您可怜可怜我这个快死的人吧!……俺知道俺老、丑,配不上您那戴处长啦……可俺……有个儿子,那儿子可是俺的心头肉啊……”
  那女人断断续续地哭诉,听来让人觉得悲切。叶霞弟觉得喉头阵阵地发哽,禁不住也落下泪来。她哽咽着说:“大姐,您骂我吧……俺知道做了对不住您的事……”
  毛氏一愣,一双泪眼迷瞪地望了她一阵,木然地摇了摇头,说:“小姐……我怎敢骂您?我只求您一件事,您替我说个情,别让我们当家的休我……我是舍不得我那孩子。小姐……我求您啦……”说着,弯曲了腿又要下跪。
  霞弟忙把她架住:“大姐,有什么话您就说……我依您……”
  “您给求……求个情……”毛氏抽泣着说,“俺往后不沾他身子……只求同他留下夫妻名份……权当您为正房……我……只给您做个使唤打杂的老妈子……”
  叶霞弟一听,顿觉羞愧难当。送走了毛氏,自个儿关严了门,偷偷地哭了半夜。
  
  放飞鸟,戴笠工心计两全
  
  戴笠陪同胡宗南畅游玄武湖之后,又在鸡鸣寺清心斋内备了一桌素宴,单独为他的这位故知好友洗尘。席间,两人交换了一些对时局的看法,也谈了各自的一些心曲隐衷,直至半夜方散。
  戴笠回到鸡鹅巷53号以后,已是午夜一点。按照预先的安排,他还要为一位新加入军统的同志举行宣誓仪式,他经常喜欢三更半夜找一些事情来做,要不蒋委员长为啥会赐他“艰苦卓绝”的墨宝呢!
  宣誓仪式是在小礼堂内举行的。礼堂前台正中,悬挂着蒋委员长的巨幅画像,画像前面的长条几案上铺着墨绿色的皱纹绒台布,台布上摆着一本罩在水晶罩内的精装大三十二开的《三民主义》,一支嵌有金丝花纹的勃郎宁手枪。
  今天宣誓加入军统的只有金石心小姐一人,介绍人是她的恋人陈质平,监誓人是特务处处长戴笠。
  在一座可容纳五百人的礼堂里,只为一人举行宣誓仪式,这自军统创立以来还是第一次,因而便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金石心步态从容地走到蒋介石的肖像前,虔诚地向领袖深深鞠一躬,转过身又向监誓人戴笠鞠了一躬。这才举起小巧的右拳,用微带鼻音的闽南口音宣誓:“余誓以至诚,奉行三民主义,服从领导命令,遵守团体纪律,尽忠职守,严守秘密,如违誓言,甘愿受最严厉之处分,谨誓。宣誓人:金石心。中华民国二十五年三月四日。”
  金石心宣誓完毕,威严地站在一边监誓的戴笠立刻满脸堆笑,趋步向前握起金石心的一只手,热烈地摇动着说:“金石心同志,从今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啦!希望你能恪守誓言,牢记领袖教诲,为三民主义奋斗到底。”
  简短的慰勉以后,戴笠便让金石心回去休息。他还要同介绍人单独地谈一谈。
  早在金石心进行宣誓的时候,陈质平就已经在休息室里静候他的上司对他进行训示了。为了表示对上司的敬重,他特地换了一套新做的黄哔叽军服,佩带少校衔级的肩章,走路时昂首挺胸,迈着规范的军人步伐,越发显得风流倜傥,英姿勃发。他走到戴笠的面前,“啪”地一个立正,举手行了军礼:“报告处座,陈质平奉命晋见!”
  戴笠微微地眯细起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位干练的下级,许久才微微颔首说:“嗯,好,好,坐吧。”
  陈质平在戴笠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上身依旧挺得笔直。
  “这个金石心果真是安徽帮帮首王亚樵的小老婆吗?”戴笠突然沉下脸来问道。
  “是的。”陈质平陡然站起,“啪”地在戴笠面前立正站好,“学生已探得明白,金石心是王亚樵的第七房小妾,经常专程到香港百乐门大舞厅跳舞,学生就是在今年元旦的一次舞会上与她结识的。”
  “王亚樵派遣孙凤鸣刺杀党国要员的事,金石心晓得不?”戴笠细眯的眼睛一瞪,迸射出两股炽烈的火焰,逼视着陈质平问。
  陈质平依然笔直地挺立着,侃侃而谈:“报告处座,金石心告诉学生,她晓得这件事情的根底。因在七房妻妾中,石心最得王亚樵的宠爱,什么事情都不瞒她。她告诉学生说,王亚樵原计划趁四届六中全会之机,刺杀蒋委员长。后来因在照相时,蒋委员长没有参加,伪装为晨光通讯社记者的刺客孙凤鸣便向行政院长汪精卫开了枪。”
  “那么,现今这位王亚樵在哪里呢?”戴笠拖着长腔问。
  “王亚樵害怕受到制裁,行踪极为诡秘,经常搬动住处。最近听说他又投靠了桂系军阀,受到他们的保护。”
  “好,好,果然是口齿伶俐,能言善辩。”戴笠阴沉着脸夸赞道。
  “学生不才,日后还要请处座多加栽培指导。”
  “你……扮演得不错!”戴笠黄褐色的眼睛变得像鹰的眼睛一般锐利。
  “学生正是奉处座之命,以南洋阔商的身份在香港的舞场上与金石心小姐周旋的。”
  “那么……你这次回来又是奉了谁的命令呢?你执行的又是什么任务呢?好哇,你把党国死敌的小妾都塞到我身边来啦!哼哼……”戴笠半阴半阳地冷笑着,目光变得更加冷峻,“王亚樵真是不简单!去年那个叫孙凤鸣的甘愿替他去死,今年又把我的少校特派员拉下了水……”
  “学生忠心赤胆,决不做对团体有害的事,请处座明鉴。”陈质平面无惧色,慷慨陈词,“处座若有疑心,可以即刻将学生枪毙。九泉之下,学生依旧要追随处座,为三民主义的实现效力!”
  戴笠哈哈大笑,拍着陈质平的肩膀说:“质平,坐下,坐下,我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真的不信任你,还会单独派你去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当然,我也要提醒你,不要真的堕入情网,给我们的团体带来危害。”
  “请处座放心!”陈质平再一次站起来,“对于学生来说,金石心小姐好比是衣服,今天处座要我穿这件衣服,我就尽力把这件衣服穿好。明天处座要我把这件衣服脱下,我将毫不留恋地脱下。”
  “嗯,好,好。”戴笠十分满意地点着头,阴沉的脸上渐渐绽放出光彩,“在咱们这个门户里,同女人干这种事,只不过是逢场作戏,以达到团体的目的罢了,决不能被红颜迷惑,忘掉自己的职责。当然,目前你还要尽力把这件衣服穿好,让金小姐觉得她的情人非你莫属。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把她从王亚樵这个老狐狸的怀里给真正拉过来……”戴笠同陈质平交谈了几个钟头之后,拂晓时,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叶霞弟那里安寝。
  一觉醒来,已是旭日临窗,忽听得睡在腋下的美人抽抽噎噎地哭泣。戴笠心中不悦,沉着脸说道:“我劳累了一夜,正想稳稳地睡一觉,你有什么委屈事,一清早就吵得我不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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