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4年第1期

宋美龄的晚年生活

作者:高 巍 朱家兴




  2003年3月25日的纽约,风和日丽。整个城市的华人们都仿佛在分享着一位老人给他们带来的喜悦———这天是蒋介石遗孀、出生于1897年的国际舞台风云人物宋美龄106岁的大寿!
  上午10点18分,当我在宋美龄的外甥女———人称“孔大小姐”、今已80多岁的孔令仪引导下,穿过如云贵宾,将一张我在鲜红纸上蘸着金粉用孩儿体写的“寿”字,呈献给坐在中央、全身透着喜气的她时,老寿星那张写满三个世纪风云的红润的脸微微地笑着,接过仔细地看了看,说:“这是一份好礼物。”随即,她从右边的礼品盒中,挑出了一串鲜红的中国结递给我。环视左右贵宾后,她注视着面前台湾妇联会特别献上的一个六层高的大蛋糕,饱含深情地说:“感谢侨界人士不分党派、不分此岸彼岸,为我举办新世纪第一个生日。”
  2003年3月18日上午10点,当我如约来到纽约中央公园旁孔令仪的寓所,专访宋美龄的近况时,仪表端庄的孔令仪介绍道:“夫人身体和精神都还好,头脑也清醒,真是好福气。去年秋天时,夫人隔几天乘车外出逛逛,看看风景;纽约的冬天很冷,夫人去年很少出门。今年春临大地时,夫人还出门赏花踏青。近来夫人的话少了,喜欢一个人静静欣赏以前画的国画,回忆往事。祝寿的事我们也不敢早提,怕夫人挂心,扰乱睡眠。我们私下准备,前一两天再告诉夫人,她就不会一直挂在心上。由于全球侨界、社会名流、达官显贵、亲朋故友都非常关注夫人祝寿一事,并纷纷申请前来,我们不得不将绝大多数名单忍痛割爱,而留下夫人最喜欢的。当然你破例!”极具亲和力的她又给我加满了咖啡:“夫人已表明,死后想葬在纽约,遗体也不会运回台湾。所以,纽约上州芬克里芙墓园已备好她的室内墓地。”职业的敏感迫使我急促地问道:“那能否为我参观提供方便?”“行!下午我们就去。”她十分爽快地答道。
  乘坐令仪女士的爱车上了绿树成荫的小路,我问:“您为什么和美龄先生这么亲?”她掠了掠头发,慈祥地着着我:“蒋先生夫妇从小视我为女儿,因为曾在南京和夫人同住五年,所以比他们的儿子经国、纬国还亲。随着夫人的至亲和同辈好友近年相继过世,特别是张学良先生去世后,她更显寂寞,所以对我就更亲了!”说到此,她脸上荡漾起幸福的笑容。孔令仪夫妇以前喜欢旅行,但近十年不敢离开宋美龄一步。怕一远行,有急事赶不回来。她还兴致勃勃地介绍道,由于宋美龄特殊的经历,所以,有许多西方友人前去申请拜访她(但一般都婉拒了),但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她手头总备有贵重的纪念品(事先刻上了这个人的名字和简短奥妙的题词)———银盒子、银盘子、镶嵌珠母的微型柚木箱子等等,并用它们赠送来访者。仅此即足以打动西方人,在他们的普通生活中,绝不会遇到如此讨人喜欢的东方式的礼遇……到达墓地时,我眼前一亮:芬克里芙墓园是一座装修华丽的室内墓地,古色古香的楼梯置于正中,大量铜器和四季长青的植物作为装饰,墓园显得高贵典雅。而且,天顶是一架六角形的玻璃天幕,光线充足。“美龄先生目前没有分文收入,可这却这么豪华……”我不禁纳闷了。令仪女士“噗哧”一笑:“虽然夫人在美国,但台湾当局根据1978年5月发布的《卸任总统礼遇条例实施办法》,还是为她编列了共1000万元新台币的预算。”
  2002年11月28日,我从纽约飞往台北,花了4天时间采访今已80高龄的张紫葛先生。张先生自小家境贫寒,1938年毕业于武汉大学,进入大公报社工作。后巧遇宋美龄,并被赏识留用为秘书。他喝了一口茶便讲开了———
  1951年深秋的一天深夜,宋美龄批完公文,揉了揉太阳穴,要坐在对面的秘书张紫葛讲点“有趣的故事,醒醒脑筋”。两人都谈及个人的恋爱故事。宋美龄喝了一口浓咖啡,靠在藤椅上若有所思地说:“我年轻的时候有点重感情,多次接触爱情。自从进入政治生活后,就把‘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责任感放在第一位,再也不曾想到别的了。”当时的张紫葛十分幼稚,脱口而出:“民间传说的却是———您与前夫刘纪文明离暗不离、和吴国桢搞婚外恋。”原以为她听了会暴跳如雷。岂知宋美龄听了却平静如水:“你对我毫无顾忌,太好了。人,尤其是政治领袖,最可怕、最可悲的,就是耳目闭塞。我和刘纪文根本没有结过婚,分手后更无私交来往。至于吴国桢,作为部下、朋友,我仅信任、喜欢吴国桢而已。”但当张紫葛表示也相信“宋美龄初时拒绝(甚至始终不情愿)、宋霭龄积极包办、蒋介石为联美而婚”等等传说时,宋美龄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将杯子重重地一放,气愤地用指头敲着桌子说:“我的朋友,我简直没想到你也相信这些编造出来的谎言。”过了片刻,稍微息怒的宋美龄说,她1922年在孙中山家里第一次见到蒋介石,“他那对闪亮的眼睛告诉我:他是个英雄。相比之下,远比我二姐夫(孙中山)英俊。”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当即互换了电话号码。其后,便鸿雁传书,感情与日俱增 ……蒋介石也向孙中山吐露了此意,虽然孙“大表赞同,而孙夫人则极为反对”,大姐宋霭龄和她母亲也一致反对,但后来都被宋美龄说服。“这项婚姻自始至终是我自己作主,与我阿姐何干?”至于“委员长和我结了婚才走亲英美路线,更是天大的笑话”。真实的情况是,1927年夏天的一天,蒋介石面对清丽聪慧的宋美龄,写下了情意绵绵的长信:“功业宛如幻梦,独对女士之才华容德念念终不能忘,但不知举世所弃之下野武人,女士视之,谓如何耳?”为此,蒋介石入教接受洗礼,在宋霭龄的力促下,同年12月,他们就在十里洋场的上海滩美琪大饭店,举行了轰动全球的世纪婚礼。那天,372位才华出众的上海美丽名媛,接待1700多位来自世界各地的宾客。当时,单单是宋美龄的结婚礼服,上海一家国际英文报纸就以半个版来描绘:“新娘穿着一件漂亮的银色旗袍,白色的柔纱用一枝橙黄色的花别着,轻轻地斜披在身上……”
  2002年12月9日,当我顶着隆冬的寒风再次飞赴台北,采访曾服务于宋美龄的郭清华女士时,身穿鲜红对襟袍、已年过七旬但思维非常清晰的她讲起那段历史仍如数家珍……
  1956年元月23日晚,那是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夜晚。作为军队护士的我奉命到一个新地方———士林官邸报到。站在大门口迎接我的医官,将我带到二楼夫人的卧房后,轻声说:“夫人刚吃过药,今夜就要多辛苦你了!”过了一会儿,官邸管事的蔡妈,一位外表有些富态、操上海口音、约摸50岁的老太太走了过来交代:“你不要忘了,只要她还没睡着,就要为她抓抓(按摩)!”
  夫人床边灯光如豆,我就坐在小板凳上陪伴着她。然而,夫人似乎始终是“醒着”的。我从来没有帮人按摩的经验,所以,大概只按了半个多钟点,双手就开始发酸。于是,我便本能地停下来。夫人便开始翻来覆去、辗转反侧,她在翻了两个身后,把背部挨近我的方向,我当然知道她的意思,马上开始继续按摩。按摩的确有助于血液流通。但是,在夫人看来还是一种享受。往往按摩过腿后,她又要求按摩背部。于是,就从她背部自上而下地每一寸肌肤开始按摩……一直就这样度过漫漫长夜。
  夫人是一个接受新鲜事物很快的人。为了她能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4月13日,一身男装打扮的孔令仪从包里取出一个暗色的东西,很兴奋地告诉她:“这是一种新型按摩器,夫人你看,只要把它套在护士小姐的手掌上,再接上电,它就会产生震动,再从护士小姐的手心,把震波传到被按摩人的身上,比单单用手按摩舒服多了,您要不要试试?”她立即要我伸手出来,把那只酷似手榴弹的按摩器套在手上。我按照孔二小姐的命令为她按摩,夫人连连称赞“感觉很美妙。”
  第三天,当郭清华女士带我来到阳明山上的“阳明书屋”时,我看到不少宋美龄当年休闲起居的故迹。据郭清华女士介绍:宋美龄情绪渐好时,就会学习绘画,怡情养性,描绘四季风景,自我消遣。我仔细打量她昔日的画室和寝室,如今仍然幽雅别致。房内陈设着她非常欣赏的两幅画,一幅是国画:全副戎装的“香妃”;一幅是西画:“少女读书”。“香妃”描绘的是一个西域女武人;“少女读书图”是说她勤奋好学。这两幅画从某种程度上象征她自我激励的精神。她希望自己是一个文武双全、德业双修的全才。因而,两幅画的寓意和她的期许暗合。
  宋美龄学画时已到了花甲之年,但依然兴趣浓厚。手下特为她请到国画大师黄君璧、郑曼青传艺授业。她对黄君璧等人是非常尊敬的,只要是学画的日子,一定要官邸内务科派车去接;她学画基础很浅,但她是一个十分好强的人。刚刚开始学画的几个月,她几乎茶不思,饭不想,每天下午钻进自己的书房潜心作画,画室内到处是她废弃的画作。有一天,当她正专心致志学画,蒋介石跑到她的书房,在她背后观看,初学者的拙笔让蒋介石发笑了,她马上回过头来,娇嗔道:“笑什么?没见过画画吗?”蒋介石自觉无趣,便不作声讪讪而去,回到了自己的书房。50年代初期,由大陆原来的故宫博物院搬来的古董书画全都存在台中雾峰。她就常到雾峰学习。60年代她的“画风”已日臻成熟,重要庆典的时候,她的“大作”常挂在蒋介石会见宾客的地方,连蒋办公室里都到处挂着。
  夜幕降临,宋美龄的一天正式开始。
  宋美龄是一个十足的电影迷,她比较喜欢外国片子,她看电影时全神贯注。但蒋介石只对《巴顿将军》感兴趣,也只看个40分钟,看看时间快到9点了,便高声叫道:"好!停!"这时,电影机暂时关闭。他向她道声晚安,和随从一起上楼。她是一定要从头看到尾的,蒋介石则是以自己的作息时间为准。这已经成为官邸的传统。蒋介石随从经常自我调侃说,进官邸以来,从来没看过一部完整的电影。她则是看完电影的下半夜一两点钟,仍然兴趣盎然,还要和谭祥、孔二小姐摆龙门阵。有时,她们也会摆出象棋下几局。孔二和她多半喜欢闲聊,要到凌晨才休息。那时,蒋介石与她是分房而居。等睡到日上三竿,约摸上午11点,她醒来在床上吃十分简单的早点,午餐依然以素菜为主,加上一些鱼,晚餐的量比较多,但还是以精致清淡为原则。直到70年代,赶时髦的她自然也不甘落后,当时蒋介石和她最爱看的是华视拍摄的《包公传》,每集必看,投入了极大的热情。
  宋美龄曾喂了两条狼狗,一条公狗晚上守候在蒋介石卧室,一条母狗就守在她卧室。有些新来的护士,往往被这两条狼狗吓得魂飞魄散。而她却很喜欢夜晚有狗作伴,虽然一有风吹草动,两条狗就狂吠不止,她却安睡如斯,不为所动。
  2003年元月16日,我第三次飞往台北。在福州街一幢颇具北方特色的大宅院里,采访了原宋美龄的侍卫关前———尽管已鹤发银须,但从他那挺直的腰板仍依稀可以看出当年“一品侍卫”的凛凛威风。他介绍了几个有关宋美龄情感的小故事———
  宋美龄,1927年12月与蒋介石结婚后,成为中国近代史上一名颇具传奇色彩的女人。与其他女人一样,也有七情六欲。不同的是,她与美国上层社会有权有势的政客常有往来。
  1942年8月26日,美国政客威尔基作为“总统代表”来访。国民党政府考虑到威尔基与罗斯福总统的特殊关系,对他这次访问极为重视。威尔基到重庆后,住在宋子文的豪华公馆里,蒋介石多次带着宋美龄去拜会他———美龄英语甚好,蒋介石与威尔基会谈时,都由她担任翻译。威尔基当时虽已满50岁,因保养有方,仍然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对女人很有吸引力;她天生丽质,再加上悉心装扮,自然楚楚动人。自从第一次拜会威尔基起,美龄就为他的优雅谈吐和翩翩风度所倾倒。她利用谈话的机会,频频与威尔基交流感情……
  9月3日晚上,蒋介石举行欢迎威尔基的盛大晚宴。国民党军政要员、美国驻华大使馆的头目以及《中央日报》的少数优秀记者应邀出席。威尔基与宋美龄在席上边吃边交谈。蒋介石不懂英语,他们两人谈了些什么,他一句也不清楚。他见宋美龄与威尔基打得火热,认为这是中美“友好”的象征。他们的这些言行,被另一席上的美国外交官考尔斯看得清清楚楚。宴会进行到中途,宋美龄不顾蒋介石在身边,也不考虑这是外交场合,竟邀威尔基到她的“公寓”去。威尔基也不顾影响,答应马上离席,并叫考尔斯稳住蒋介石。大约过了5分钟,威尔基与宋美龄借故离席,向停在门口的轿车走去。车子飞快地驶向重庆市中心的妇幼医院。
  宋美龄是这家医院的创办人,她在医院顶层专设了一个“公寓”。过去,她很少来这个无人知晓的“公寓”里住,威尔基来了,她便带着他到“公寓”休息。一小时过去了,宋美龄与威尔基还未回席,蒋介石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由于这是外交场合,他忍住没有发火。又过了一刻钟,蒋介石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身,向考尔斯打了一声招呼,便匆匆走了……蒋介石到住处未见到宋美龄,火冒三丈,既骂宋美龄不懂事,又骂威尔基不懂规矩……到了晚上9点,蒋介石带着手持自动步枪的3名卫士和1名翻译来到宋公馆。蒋介石见考尔斯站在室内,感到此举有点失礼,强忍住怒火,问道:“贵国代表威尔基到哪里去了?”“我不知道。”考尔斯连忙答道。蒋介石不想多说话,掉头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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