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时人所撰的史书,《新唐书·艺文志》皆著录于其乙部诸书之中,甲丙两部诸书中亦有可考核隋唐史事的撰述,也一并加以论述。
《教坊记》、《乐府杂录》和《羯鼓录》《艺文志·乐类》著录仍流传于今世的撰述,就有崔令钦《教坊记》、段安节《乐府杂录》和南卓《羯鼓录》。
崔令钦所论述的教坊,为唐代所置管理宫廷音乐的官署,据《新唐书·百官志》说,武德时“置内教坊于禁中”,开元初又置内教坊于蓬莱宫侧,京都置左右教坊,“掌俳优杂伎”。崔令钦此书就是记述开元时教坊的制度、轶闻及乐曲的内容或其起源。《四库全书总目》著录此书于《小说家类》,并谓崔令钦仕历已无可考。然《新唐书·宰相世系表》博陵安平崔氏于隋时有恒农太守崔玄度者,其后人有国子司业崔令钦,当是撰《教坊记》者。《全唐文》收有《教坊记·序》,并为之撰小传说:开元时官著作佐郎,历左金吾卫仓曹参军,肃宗朝迁仓部郎中。其序中说:“开元中,余为左金吾仓曹,武官十二三是坊中人,每请俸禄,每加访问,尽为余说之,今中原有事,漂寓江表,追思旧游,不可复得,粗有所识,即复疏之,作《教坊记》。”书中除教坊制度外,附载有当时流行各种歌曲,约三百有余。唐玄宗最嗜音乐,唐代音乐亦以开元天宝间最为繁盛。得崔令钦所记,当时盛况亦可借以略觇其梗概。
《艺文志》于著录段安节《乐府杂录》时,注安节为文昌孙。《新唐书·段志玄传》说:“成式子安节,乾宁中,为国子司业,善乐律,能自度曲。”而未言及其撰《乐府杂录》事。安节自序其书说:“洎从乱离,礼寺隳颓,簨虡既移,警鼓莫辨,梨园弟子半已奔亡,乐府歌舞咸皆丧坠。安节以幼少即好音律,故得粗晓宫商,亦以闻见数多,稍能记忆,尝见《教坊记》,亦未周详。以耳目所接,编成《乐府杂录》一卷,自念浅拙,聊且直书,以俟博闻者之补兹漏焉。”可以看到,《乐府杂录》对《教坊记》有所补缀,可能所辑录曲调较为周详。《四库全书总目》说:“(此书)首列乐部九条,次列歌舞俳优三条,次列乐器十三条,次列乐曲十二条,终以别乐识五音轮二十八调图,然有说无图,其旧本佚之欤?”由此足觇其所记载的丰硕。《总目》又说:“惟乐曲诸名,不及郭茂倩《乐府诗集》之备,与王灼《碧鸡漫志》亦互有同异。盖茂倩书备载古题之目,灼书上溯宋词之源,而此书所列,则当时被之管弦者,详略不同,职是故也。”安节书作于离乱之后,礼寺隳颓之际,自难求其完备。郭王后来补缀,较前有所增多,也是事理的必然,大不足作相互的较量,惟彼此参照,使有唐一代的乐曲,多能仍现原貌,亦是难能可贵的事例。
撰《羯鼓录》的南卓,两《唐书》皆无传。《艺文志·杂史类》著录其所撰《唐朝纲领图》,并注明其字昭嗣,大中黔南观察使,段安节《乐府杂录》亦称之为黔帅,其生平可以略知。羯鼓,如其名称所示,是从域外传入的乐器。《旧唐书·音乐志》说:“羯鼓,正如漆桶,两手具击,以其出羯中,故号羯鼓,亦谓之两杖鼓。”唐明皇最喜击羯鼓,故在当时社会上成为一种风尚。《四库全书总目》说:“其书分前后二录,前录成于大中二年,后录成于四年。前录首叙羯鼓源流,后录载崔铉所说宋璟知音事,而附录羯鼓诸宫曲名。”其中有篇末文不相属处。四库馆臣因之就说:“乐工专门授受,犹得其传,文士不谙歌法,循文生解,转至于穿凿而不可通也。”这不仅《羯鼓录》如此,即如《教坊记》和《乐府杂录》所传诸曲调,恐也难免有同样的归宿,盖曲调极易失传,曲调失传,文字记载也只能领会其意。作为史事记载,正不必肆意求其能被诸管弦也。
《艺文志·甲部》著录诸书可以作为隋唐时史料的,大体如斯。
《魏郑公谏录》《艺文志·丙部》首列儒家类。其中著录有魏徵《谏事》。《旧唐书·魏徵传》:“徵又自录前后谏诤言辞往复,以示史官起居郎褚遂良”,则所谓谏诤言辞并未撰著成书。今传本《魏郑公谏录》,所记即魏徵谏诤言辞。魏徵曾受封为郑国公,殁后谥“文贞”,故书名如此。是书撰人为王方庆。方庆名王綝,以字行,两《唐书》皆有传,曾相武后。本传称方庆博学好著述,所撰书凡二百余卷,惟未一道及撰《魏郑公谏录》事。《艺文志·故事类》著录有王方庆《文贞公事录》,又《杂传记类》著录有王方庆《魏文贞故书》,皆与《谏事》不同。《四库全书总目》著录此书,并说:“此乃所录魏徵事迹,《唐书·艺文志》以为《魏徵谏事》,司马光《通鉴书目》以为《魏元成故事》,标题互异,惟洪迈《容斋随笔》作《魏郑公谏录》,与此相合。”盖先有是书传本,而后确定其撰述者,期其能与各种记载相吻合。两《唐书·王方庆传》虽未能备举所撰述的书名,然就所撰《文贞公事录》和《魏文贞故事》,亦可略知其对魏徵崇敬的情绪,故以此书为方庆所撰,当得其实。魏徵谏诤为唐初朝中盛事,见誉于当时后世,吴兢所撰《贞观政要》亦多所记载。两《唐书·魏徵传》所述,可能亦多出自此二书。四库馆臣说:“司马光《通鉴》所记徵事,多以是书为依据,其未经采录者,亦皆确实可信,足与正史相参证”,所说应是持平之论。今传世尚有《魏郑公谏录续集》,为元翟思忠所撰集。四库馆臣谓其“捃拾旧说,与史传间有异同,且有实非谏诤之事,而泛滥入之录中者。”虽有这样的小疵,其续补之功,还是可以称道的。
《历代三宝记》和《大唐内典录》、《续大唐内典录》、《开元释教录》《艺文志·儒家类》之后,当数到“道家类”的释氏。这里可得论述的为费长房《历代三宝记》、道宣《广弘明集》和《续高僧传》、义净《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玄晖《法苑珠林集》、玄奘《大唐西域记》、道宣《大唐内典录》、智昇《续大唐内典录》等。
费长房为隋时人。《历代三宝记》亦见《隋书·经籍志》中杂家类的著录。这是东汉以来佛经目录的总集。不仅集录历代的译经,并将译经人的小传附于所译的经目之后,还将每部经的年代逐一交代清楚,使阅者能以备知有关的情况。是录虽远至东汉之时,却也集录了隋时诸经。据其所记,自东汉至于隋时,译述之人共有一百九十八人,所翻译撰述共两千一百七十部,其中隋时为十九人和七十五部书。由此可以了解隋时佛教的承受及其发展的过程。其后至于唐代,道宣所撰集的《大唐内典录》和智昇撰集的《续大唐内典录》也起到同样的功效。《艺文志》著录《大唐内典录》,仅于其下注西明寺僧撰,道宣曾为西明寺上座,故《艺文志》称其书为西明寺僧撰。《大唐内典录》撰成于唐高宗麟德元年,故智昇为之续撰。智升书撰于唐玄宗开元年间,亦难总括有唐一代。智昇还曾撰《开元释教录》。此书不见于《艺文志》著录。《大唐内典录》虽以大唐为名,其实也如《历代三宝记》一样,兼列前代,甚至照抄《历代三宝记》。《续大唐内典录》以续为名,自是续麟德以新增的译本。《开元释教录》虽亦以开元为名,却是著录从东汉以至开元年间的经书。书中皆先列译人名氏,次列所译经名,卷数及其存佚现况,末列小传,各详其人的生平始末。其后半为别录,分别为有译有本录、有译无本录、支派别行录、删落繁重录,补阙拾遗录、疑惑再详录、伪妄乱真录、入藏录。这应是对当时译经的再整理,可以据之了解隋唐两代佛教流行的盛况。
《广弘明集》和《续高僧传》道宣的撰述很富。《广弘明集》最受当时和后世的称道。梁释僧佑曾撰集《弘明集》,辑存东汉以下至于梁代阐述佛法的文章。《广弘明集》实为《弘明集》的续编,不过体例稍有不同。其中共分为归正、辨惑、佛德、法义、僧行、慈济、戒功、启福、悔罪、统归等十篇,分别辑集帝王、僧俗论述弘扬佛法的文章,以见佛法的无边。如《广弘明集》之例,《续高僧传》自亦是续前人之作。梁慧皎曾撰述《高僧传》。道宣所作即系续慧皎之书。其中分译经、义解、习禅、明律、护法、感通、遗身、读诵、兴福、杂科等篇。大体遵循慧皎体例,而间有所变动。其中有正传,且有附传。据近人统计,见于正传者为四百九十八人,见于附传者二百二十九人。其中隋时见于正传者一百六十九人,见于附传者六十二人。唐时见于正传者一百八十九人,见于附传者六十七人。皆远超于前代。①《艺文志》于道宣《续高僧传》下注:“起梁初,尽贞观十九年(645)。然本书《昙光传》叙昙光逝世于高宗麟德二年(665),已在贞观之后。《艺文志》于道宣《续高僧传》之后,接着又著录其《后集续高僧传》。《旧唐书·经籍志·史部·杂传类》并著道宣《续高僧传》两种,一作20卷,一作30卷。当如《艺文志》所著录,而省去“后集”二字。可能后来两本相合,成为一本,因而就有贞观以后的记载。如所记载的麟德二年,尚在唐初,已有如许高僧,可知其时佛教发展的盛况。《艺文志》于道宣《续高僧传》和《后集续高僧传》之外,还著录僧道宗《续高僧传》。不仅重出,而且还是误载。
《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和《南海寄归法师传》撰《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的义净为与玄奘先后皆往印度求法,又同享①《中国佛教》第四册,苏晋仁《续高僧传》。
盛名的高僧。当时中土僧众前往印度求法者络绎不绝于道,蔚然成为风气,其中获有成就的高僧,为数不少,义净以其亲身经历,就其所见所闻,撰为是书,使当时顶礼膜拜的僧徒,见于记载,也是难得的盛事。在印度求法的高僧,自以中土为主,也间有朝鲜、越南的僧众,更有来自中亚细亚的。据其所记,中土的高僧有玄照、道希、师鞭、道方、道生等四十四人,朝鲜阿离耶跋摩、慧业等八人,越南运期、木叉提婆等六人,还有中亚细亚的两人。每人一传,记各人的乡里籍贯,西行所经的道路和在各国学习佛法的情况。义净还撰有《南海寄归法师传》,《艺文志》未见著录。义净赴西域求法,来往俱取道海上,中途多在室利佛逝(位于今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留住。此书即撰著于室利佛逝,故称《南海寄归法师传》。书中多记载印度和南海各地僧徒日常行事的法式,间及中土僧徒践行的违异处,可以与《大唐西域求法高僧传》参阅。
《法苑珠林集》《法苑珠林集》,《艺文志》著录撰人为玄晖,今本作道世撰。玄晖为道世的字,以避唐太宗讳,故以字相称。曾参预玄奘的译场工作。道世所撰,初为《诸经集要》,顾名思义,应是据佛经钞撮而成,其后因扩充成为《法苑珠林集》。其书每篇前各有序文,称为述意。子目前有的也有述意,有的则付阙如,体例似非一律,皆按佛经故实分类排列,尚便于参考引用。
《大唐西域记》和《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艺文志》于著录玄奘《大唐西域记》之后,兼著录辨机《大唐西域志》。不仅书名相同,即卷数亦均为12卷。《艺文志》于玄奘条下注:“姓陈氏,缑氏人。”玄奘,《旧唐书》有《传》,《传》作洛州偃师人。偃师和缑氏邻县,今皆为河南偃师县。《传》称:“贞观初,随商人往游西域。玄奘既辩博出群,所在必为讲释论难,蕃人远近皆尊伏之。在西域十七年,悉解其国之语,仍采其山川谣俗,土地所有,撰《西域记》十二卷。”其时辩机为大总持寺沙门,曾助玄奘译经,不应于玄奘所撰之外别撰《大唐西域志》。《艺文志》所著录,当是重出。陈振孙《书录解题》作大唐三藏法师玄奘译,大总持寺僧辩机撰,当是其时撰述的具体情况。今传世慧立和彦悰所撰《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所云的三藏法师就是玄奘。是书未见《艺文志》著录,以编入《大藏经》而得流传于世。是书记载玄奘生平,由载诞于缑氏起,至玉华宫舍化止。中间对于玄奘的远游西域各国及归来译经诸事,皆缕缕叙述,使读者想见其为人。以之与《大唐西域记》参照,更可略见其壮志与毅力。《唐大和上东征传》和《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唐时,日本国僧徒真人元开撰有《唐大和上东征传》和圆仁撰有《入唐求法巡礼行记》。与义净《南海寄归法师传》和慧立、彦悰《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一样,《艺文志》对真人元开和圆仁的著作也未著录。当时西行求经,渡流沙,攀高山,途中皆历经艰险,而越海至扶桑,波涛汹涌,其艰险亦当不下于流沙和高山,且其所记殊有关于中日两国文化的交流,不可不记。《唐大和上东征传》记鉴真渡海传法事。鉴真自幼即入扬州大云寺为僧,曾至洛阳、长安等地潜心研究三藏,钻讨律学,成为江淮一带闻名的授戒大师。他发愿东去日本传法,先后五次起程,历经挫折,未能如愿。直至第六次始得安抵东土。《东征传》中绝大部分篇幅,详叙其浮海历程。当时中日之间船舶往来水路的曲折及风波的艰险,显示无遗;书中兼叙其在日本传法的事迹,为研究中日之间的交往者所不可或阙的撰述。撰《入唐求法巡礼行记》的圆仁,为日本平安初期的僧侣。他于唐文宗开成三年(838)浮海入唐,在中土留居十载,于宣宗大中元年(847)归去。书中按日记体裁记其所见所闻的经历,不仅记其中土各处的山川、道路,人情、风俗,甚至生活琐事亦在记载之中。圆仁久居长安,于都城中的寺院、佛法所记尤多。圆仁居于长安时,正值会昌毁佛,为了避难,易俗服外逃,因而归国。毁佛在国史并非仅此一次,其他各次由于无具体记载,不易备知详情。会昌毁佛,由圆仁所记可知其首尾经历的全部过程,也是难得的际遇。
《刊误》和《资暇》《艺文志》于子部诸书中,特有《小说家类》。虽说是小说,其中可资证史的亦殊不少。如李涪《刊误》、李匡文《资暇》、苏鹗《杜阳杂编》和《演义》、韦绚《刘公嘉话录》、赵璘《因话录》、段成式《酉阳杂俎》、高彦休《阙史》、范摅《云溪友议》、张固《幽闲鼓吹》、《桂苑丛谭》、《玉泉子见闻真录》等十一种。
撰《刊误》的李涪,《艺文志》无说,两《唐书》亦无传。《四库全书总目》据本书结衔所称的国子祭酒考核,亦未得确证,大约为唐末之人。四库馆臣说:“其书皆考究典故,引旧制以正唐末之失,又引古制以纠唐制之误,多可以订正礼文。下卷间及杂事,..亦颇资博识。”还说:“唐末文人日趋佻巧,而涪独考证旧人,亦可谓学有根柢者。”这样说来,李涪在当时应为有心之人,故其书亦颇资参证。撰《资暇》的李匡文,《四库全书总目》据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谓当为李匡义,字济翁,其说诚是。《读书志》谓其序文称:“世俗之谈,类多讹误,虽有见闻,嘿不敢证,故著此书。上篇正误,中篇谭原,下篇本物,以资休暇云。”今本序文已佚,亦不著三篇之目。然其叙述仍仿佛序文所云。其中论述虽间多非其本朝事故,亦可有助于唐史的论证。今本作《资暇集》,盖后来所增益的。
《杜阳杂编》和《演义》撰《杜阳杂编》的苏鹗,《艺文志》于其注说:“字德祥,光启中进士第。”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谓其“家住武功杜阳川,杂录广德以至咸通事”。《艺文志》又著录苏鹗所撰的《演义》。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亦著录是书,并以之与李涪《刊误》、李匡文(义)《资暇集》、丘光庭《兼明书》同列,谓“此数书者皆考究书传,订正名物,辨证讹谬,有益见闻”。李涪、李匡义的撰述,如上所说,是颇有可取之处的。陈振孙以苏鹗书与之并列,足证其气味的相同。《四库全书总目》也说:“片羽吉光,弥足珍贵。”《总目》虽称道是书,却对于《杜阳杂编》稍有微辞。除指出其若干舛迕处,并说:“铺陈缛艳,词赋恒所取材,固小说家之以文采胜者,读者挹其葩藻,遂亦忘其夸饰,至今沿用,殆以是欤!”
《刘公嘉话录》和《因话录》《艺文志》于著录韦绚《刘公嘉话录》时,并注:“绚,字文明,执谊子也。咸通义武军节度使。刘公,禹锡也。”晁公武《郡斋读书志》也著录是书,并说:“(韦绚)幼从学于禹锡,录其话言。”书首有韦绚自序,谓是撰于大中十年,其时绚正为江陵少尹。并叙述其于长庆元年从刘禹锡问学的经过,据说:“(刘公)语论,大抵根于教诱,而解释经史之暇,偶及国朝。丈人剧谈卿相新语,异常梦话,若谐谑卜祝,童谣佳句,即席听之,退而默记。..其不暇记因遗忘者,不知其数,在掌中梵夹者,百存一焉。今悉依当时日夕所话而录之,不复编次,号曰《刘公嘉话录》,传之好事,以为谈柄。”仅由这篇序文,也就可以略知是书的轻重。《艺文志》于著录赵璘《因话录》时注说:“字泽章,大中衢州刺史。”本书结衔却说是“员外郎赵璘”。撰述的体例是以宫、商,角、徵、羽分部。宫部记载有关帝王诸事。因此指出“商为臣,凡自王公至有秩以上,皆入此部”。角部所记载的为人凡不仕者。徵部所记载的为凡不为其人与物而泛说者。这是说记事,因为徵为事的缘故。至于羽部,所涉及的事物不能附于以上诸部的皆入此部。《四库全书总目》指出:由于璘家世显贵,能多识朝廷典故,娴于旧事,故其书虽体近小说,而往往足与史传相参,可资考证,在唐人说部中犹足以称为善本。
《酉阳杂俎》和《阙史》《艺文志》著录段成式《酉阳杂俎》。段成式为穆宗宰相段文昌之子,两《唐书》有传,皆附载于文昌传后。成式自序其书说:“及怪及戏,无侵于儒。”故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谓“所记故多谲怪,其标目亦奇诡,如《天咫》、《玉格》、《壶史》、《贝编》、《尸穸》之类”。《四库全书总目》也说:“其书多诡怪不经之谈,荒渺无稽之物,而遗文秘籍亦往往错出其中,故论者虽病其浮夸,而不能不相征引。自唐以来,推为小说之翘楚,莫或废也。”成式所记涉及的范围至为广泛,也不尽属怪异不经之说,其中《寺塔记》就足以作为证明,其中所记,自大兴善寺以下共有十六寺,寺中雕塑、绘画以及舍利塔皆详细记载,迄今能知当时寺院的盛况,端赖此书,未可以其杂有怪异而摒之不足相数。《艺文志》著录是书30卷,未曾说到有续集。今传本有前集20卷,又有续集10卷,合为30卷,与《艺文志》所著录的不同。可能是后来有人辑佚补缀,因而前后参差不一。《新唐书·艺文志》于所著录的《阙史》仅说为高彦休所撰,别无其他说明: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说,高彦休自号参寥子,乾符中人。《四库全书总目》谓高彦休应为五代时人,五代时人的撰述何以能著录于《新唐书·艺文志》中?是书虽著录于《小说家类》中,于唐代后期掌故轶事多所记载,不尽作玄怪之说,也是难能可贵的。
《云溪友议》和《幽闲鼓吹》《艺文志》著录诸书中有范摅《三溪友议》,并注:“咸通时,自称五云溪人。”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谓是书“记唐开元以后事”。并说:“摅,五溪人,故以名书。”《四库全书总目》曾举出其中属于委巷流传,失于考证的若干条,并谓其颂于頔的宽仁,诋李绅的狂悖,毁誉不免失当,然亦不能不承认其中所说诗话,大抵为孟棨《本事诗》所未载,逸篇琐事颇赖以传。《艺文志》著录张固《幽闲鼓吹》,别无他说。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谓张固为懿僖间人,所纪唐二十余事(按:此为袁本所说,衢本则作“纪唐史遗事二十五篇”)。《四库全书总目》也说:“固所记虽篇帙寥寥,而其事多关法戒,非造作虚辞,无裨考证者。”按其所记,虽篇帙寥寥,然上起开天之际,涉及元和、会昌年间,下至宣宗大中之时,其间轶闻琐事,颇见叙述,也是相当广泛的。
《桂苑丛谭》和《玉泉子见闻真录》《艺文志》还著录有《桂苑丛谭》,其下注冯翊子子休,当是撰人。晁公武《郡斋读书后志》以之入于《杂史类》,并说:“杂记唐朝杂事,僖昭时。当是五代人。邯郸云,姓严。”所谓邯郸云,当是李淑《邯郸书目》。按是书中甘露寺一条,称吴王收复浙右之岁,其时为昭宗天复二年,杨行密于这一年始封吴王,故书中有这样的称道,撰者有这样的记载,当是由唐入于五代,不必即因此而谓其人为五代人。所记虽多为僖昭朝杂事,然亦有涉及前代的。治唐末史事,不失为可资参考之作。《艺文志》接着著录《玉泉子见闻真录》。《直斋书录解题》著录不著名氏的《玉泉笔端》,并说:“有序,中和三年作。末有跋云扶风李昭德家藏之书也。即故淮海相公孙。又称黄巢陷洛之明年跋,亦不知何人。别一本号《玉泉子》,比此本少数条,而多五十二条,无序跋,录其所多者为一卷。”所谓别本《玉泉子》自当与《玉泉笔端》有关,出自一人之手。《玉泉子》虽无序跋,《玉泉笔端》的序跋却已明示中和三年和黄巢陷洛之明年,则当为僖宗时人,所记亦当以唐代后期事为多。《四库提要》谓今本共八十二条,或即陈振孙所录之一卷,而《书录解题》讹八字为五字耶?
《茶经》和《耒耜经》《艺文志》的《小说家类》中还著录了陆羽《茶经》。陆羽《茶经》如何能著录于《小说家类》?这显示出《艺文志》的分类并非完全恰当。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著录于《杂艺类》,《四库全书总目》著录于《谱录类草木鸟兽虫鱼之属》,似均未妥。惟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著录于《农家类》,颇得其宜。因是书“载产茶之地、造作器具、古今故事”。书中所记,以造作器具和古今故事为多。陆羽立意,自以品茶为主,可是也不能不讲求茶的产地。唐人嗜茶,茶税为朝廷的一项重要收入,论唐代经济史的不能舍茶而不论,故陆羽的书仍未可偏废。这里还可以顺便提到陆龟蒙《耒耜经》。是书虽记载江东的农业,未能兼及全国。唐人有关农业著述不多,是书亦未为《艺文志》所著录,与陆羽《茶经》相比照,似未能偏废。
《历代名画记》和《书法要录》《艺文志》的《杂艺术类》著录当时名画很多,足见当时对于此道的重视。其中著录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彦远又撰有《法书要录》,著录于《艺文志·小学类》。《小学类》并注彦远为弘靖孙,乾符初大理卿。《新唐书》弘靖即附见于其祖《张嘉贞传》中。《传》称弘靖“家聚书画,侔秘府”。彦远能撰成这两书,当与其家世有关。故其自序说:“家世藏法书名画,收藏鉴识,自谓有一日之长。”彦远既能面对真迹,所言或不虚妄。《书法要录》虽是集古人论书的言辞,且远及于东汉,然其下则迄于元和,所述唐代书家仍居有相当重要部分。《历代名画记》自亦论述远古,然唐代画家就有二百零七人,远超于以前各代。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所记两京外州寺观画壁。唐代颇重宗教,寺观画壁率出名家手笔,能有详细记载,洵属难能可贵的盛事。
《书断》和《唐画断》《艺文志》著录《书断》于《甲部·小学类》,今移于此,与《唐画断》比类论述。《书断》为张怀瓘所撰。《艺文志》著录此书时并注:“开元中翰林院供奉”。书中论述各种书体,如古文、大篆等,也是远征前代,兼及当世。唐太宗以下的书家也都在叙述之列。《四库全书总目》说:“其记述颇详,评论亦允。张彦远《书法要录》全载其文,盖当代以为精鉴矣。”张彦远及张怀瓘所述,皆兼及前代,其专论有唐的则有朱景玄《唐画断》。《唐画断》也见于《艺文志·杂艺术类》的著录。《艺文志》并说朱景玄为会昌时人。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著录有《唐朝画断》一书,并说:“唐翰林学士朱景玄撰。一名《唐朝名画录》。前有目录,后有天圣三年商宗儒后序,与《画断》大同小异。”《书录解题》原来是以《唐朝名画记》另作一目,《唐朝画断》条所说的“一名《唐朝名画录》”以下数语,本在另一目《唐朝名画录》条内,乃为后人所移动,遂改写于《唐朝画断》下,而《唐朝名画录》一目并未删去,仿佛另是一书。书中以神、妙、能、逸四品分论当代画家,共一百二十人,当时能手当皆荟萃于此了。
《艺文类聚》和《北堂书钞》《艺文志》的《类书类》所著录的书,著名的是欧阳询《艺文类聚》,虞世南《北堂书钞》、《初学记》,杜佑《通典》和《白氏经史事类》。《艺文志》于著录《艺文类聚》时,并注:“令狐德棻、袁朗、赵弘智等同修。”《旧唐书·孝友·赵弘智传》说:“十数人同修《艺文类聚》。”据《旧唐书·儒学·欧阳询传》,同修者尚有裴矩、陈叔达。其他则尚待考索。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谓其“分门类事,兼采前世诗赋铭颂文章,附于逐目之后”。所分门类共有四十八部,州郡、帝王、后妃、储宫、礼乐、职官、封爵、治政、刑法、祥瑞、灾异等皆在其中。是书撰述于唐高祖武德年间,自不能具载当时史事,不过隋世旧史仍可据以参考。其中间杂武德以后诗人的篇什,当为后来所窜入,不能以之为小疵。
《北堂书钞》的撰者虞世南,两《唐书》均有传。虞世南于隋大业时累迁秘书郎。北堂为秘书省的后堂,世南当年撰述就在北堂,故其书以《北堂书钞》为名。诸家著录皆称唐虞世南撰。虞世南由隋入唐,其事业主要为唐时的成就,不过是书撰述却在隋时。《隋书·经籍志》著录不著撰人《书钞》,当是虞世南所撰述的。《隋志》作74卷,两《唐志》皆作73卷,若不是一书,何至卷数竟尽乎相同。晁公武《郡斋读书志》谓是书分八十部八百一类。其中曾杂有帝王、后妃、政术、刑法、封爵、设官、礼仪等项。是书虽多记前代,然撰述于大业年间,上距隋的开国已经稍久,自易间杂隋初诸事。今传本为明人陈禹谟所删补,至以贞观后事及五代十国之书杂入其中,尽失其真。这些都和撰书的年代显然不同,是容易区分的。
《初学记》《艺文志》于所著录的《初学记》下加注:“张说类集要事以教诸王,徐坚、韦述、余钦、施敬本、张烜、李锐、孙季良等分撰。”所谓张说类集要事,就是《艺文志》于《初学记》之前所著录的《玄宗事类》。是书本是玄宗教子学文,因撰集要事并要文,以类相从,务取省便,故以《初学记》为名。此事见于刘肃所撰的《大唐新语》的《著作》篇中,应是实录。今按其编制体例,每篇先为《叙事》,次为《事对》,再次则为《诗》、《赋》、《赞》、《颂》、《文》等,皆是便于初学的取次。是书共分二十三部三百一十三子目。其中有天、地、州郡、帝王、职官、礼、乐、政理、文、武、道释、居处等部,皆不乏可作史事参考的材料。
《通典》撰述《通典》的杜佑,为唐德宗、宪宗宰相,两《唐书》皆有传。《旧唐书·传》说:“(佑)嗜学,该涉古今,以富国安人之术为己任。初开元末,刘秩采经史百家之言,取《周礼》六官所职,撰分门书三十五卷,号曰《政典》,大为时贤称赏,房琯以为才过刘更生。佑得其书,寻味厥旨,以为条目未尽,因而广之,加以《开元礼·乐》,书成二百卷,号曰《通典》。”《传》还说:“其书大传于时,礼乐刑政之源,千载如指诸掌,大为士君子所称。”杜佑虽因刘秩的书而另撰新著,并未遵守刘秩成规,两书因而并传于世。《艺文志》也就一并著录。《政典》久已不传于世,可能就是由于《通典》的大传于时因而佚失的。《四库全书总目》称道杜佑此书说:“其博取五经群史,及汉魏六朝人文集奏疏之有裨得失者,每事以类相从,凡历代沿革悉为记载,详而不烦,简而有要,元元本本,皆为有用之实学,非徒资记问者可比。考唐以前之掌故者,兹编其渊海矣。”四库馆臣这样的称道,其实并未中肯。杜佑这部书,固然是上肇始于黄帝唐虞三代,然其下限并非至于南北朝以及隋时,而是迄于天宝之末。这是刘秩《政典》原来的规模。杜佑既是广刘秩的书,是不会缩短其所记载的年代的。按照杜佑的本意虽是迄于天宝,可是肃、代以后,间有沿革,还是一并附注的。从其书叙述的内容来看,显然是略古详今,隋唐两代是不容偏废的。考唐以前之掌故者,以是编为渊海,就是探索隋唐两代的史事的,同样也要以是编为渊海。二百卷的《通典》共分九门,为食货、选举、职官、礼、乐、兵、刑法、州郡、边防。每门各有子目若干。杜佑自序说:“既富而教,故先食货。行教化在设官,任官在审才,审才在精选举,故选举、职官次焉。人才得而治以理,乃兴礼乐,故次礼、次乐。教化隳则用刑罚,故次兵、次刑。设州郡分领,故次州郡。而终之以边防。”可以说是治国的要务都全面顾及到了。后来两《唐书》的撰修,所立各志,大体也皆和《通典》的八门相仿佛,而间有出入。可是《通典》所论述的,并未全为两《唐书》各志所采撷。唐代各项仓粮,为国计军糈所倚赖,而义仓所储更为备荒的要政。两《唐书》虽皆有所论述,诸仓储蓄总数,却均未道及。《通典》则详细列举天宝八载(749)仓储,备见全国的确数。书中分别举出这一年关内、河东、河西、陇右和籴的石数,也举出北仓、太仓、含嘉、太原、永丰、龙门诸仓储粮的石数,更分别举出全国各道正仓、义仓、常平仓所储的石数。这些仓粮的石数,后来都为郑樵、马端临所引用,载入《通志》和《文献通考》之中,可见是相当重要的。若仅依两《唐书》,就难免有误。
《白氏经史事类》《艺文志》于所著录的《白氏经史事类》下注:“白居易撰,一名《六帖》。”今传本作《白氏六帖事类集》。今传世又有称为《白孔六帖》的,盖宋时孔传亦曾撰《后六帖》,后人因合刊为一书,另取此名。白居易,两《唐书》均有传。《郡斋读书志》亦著录此书,并说:“以天地事物分门类为对偶,而不载所出书。”又说:“世传居易作《六帖》,以陶家瓶数千各题名目置斋中,命诸生采集其事类投瓶内,倒取之,钞录成书,故所记时代多无次序。”《四库全书总目》谓“其体例与《北堂书钞》同,而割裂饾饤,又出其下”。既与《北堂书钞》有相同的体例,作为类书,还是可以备翻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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