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2期
文艺学的知识属性与课程教学的新思路
作者:冯黎明 刘科军
对阅读经验的研究。
二、文艺学的知识属性考察
阅读经验是由读者带着前判断与作品展开对话而产生的意义效果。阅读及理解行为具有相对自由的主观能动性,同时又受读者前判断因素的制约。
第一,阅读经验是由读者的主观行为建构的。阅读经验不是从外部对文学加以观察的结果,而是读者通过阅读获得的。文学文本是作者意识的符号化,它不能等同于意义。意义的产生是在读者的阅读活动之后。乔治·布莱(GPoulet)认为“阅读行为(这是一切真正的批评思维的归宿)意味着两个意识的重合,即读者意识和作者意识的重合”。(《引言》第3页)他把阅读看成是读者对作者的理解,并进一步指出“批评意识”就是“读者意识,这样一个人的意识,即他必须把发生在另一个人的意识中的某种东西当作自己的来加以体会”(第263页)。阅读行为决定了读者获取的文学知识是自己的经验产物,不是客观的认识结果。
第二,前判断导致阅读理解没有统一固定的阐释标准。阐释不是拘泥于作者原意的理解,而是通过对话产生新的意义。现代阐释学论证了意义经验的生产机制。伽达默尔依据“问答逻辑”构思了读者与文本之间的对话:文本向读者提问并回答读者的问题,“在问与答的对话过程中,文本向理解者敞开,它向我们言说,而为了理解他人和理解自己,又必须使文本说话,问题问得越多,文本也说得越多,一个答案意味着又一个新问题的产生,文本意义的可能性是无限的”(第211~212页)。这种对话不是在信息真空中进行的,读者和文本都是历史性的存在,读者的价值观念、主观情感、知识水平等因素都会影响对作品意义的理解。这些先于阅读存在的因素在阐释活动中起着前判断的作用,海德格尔称之为“前理解”,伽达默尔将其改造成合法的“偏见”,姚斯(H.R.Jauss)由此嫁接出“期待视野”。前判断引导着读者对意义理解的预期。由于不同的读者有不同的前判断,当读者带着前判断进入阅读时获取的意义经验就会千差万别,出现误读现象。(第72~77页)鲁迅在论及《红楼梦》时说:“谁是作者和读者姑且勿论,单是命意,就因读者的眼光而有种种: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第145页)不同的主体有不同的理解,被阐释的《红楼梦》文本永远不同于作者心中的《红楼梦》。
第三,前判断既能保证阅读理解的相对自由,也制约着阅读理解。阅读经验的形成不可能超越前判断的范围。比如,先锋派艺术往往从思想内涵和形式技巧等方面突破惯例,而社会大众没有相关的前判断知识,短时间内就难以理解先锋派艺术。再如上文所引鲁迅对《红楼梦》主题的论述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前判断的制约性:道学家的前判断是道学,所以看到“淫”;革命家的前判断是革命,所以看到“排满”。革命家不可能在作品中寻找“淫”,道学家也不可能从文中理解到“排满”,每一种理解都受读者的前判断制约。
前判断又有什么特点呢?前判断是读者的文化经验积淀而成的一种超学科性的心理习性,学科体制无法限定前判断的范围。其一,前判断不是学科知识积累而获得的,是综合性因素影响造成的。不仅传统习俗、社会思潮、伦理规则等因素影响前判断的形成,而且个体的社会身份、文化教养、先天条件等因素也会影响前判断的形成。这些因素广泛分布于历史与文化中,不是学科知识所能完全概括的,很难说哪些确定的学科知识构成了前判断。单一学科不能解释前判断的复杂性。例如,自然科学家最熟悉的知识是自然科学,但其前判断不完全是自然科学的,也有对宇宙观念、科技伦理等哲学知识的考虑。美学家的前判断不仅包括审美观念,还包括色彩、线条、速度等自然科学知识。其二,前判断在表现功能上也是跨学科的,不能用学科来分割前判断。前判断可能较多较明显地表现了某一学科知识,而其他知识决不能被排除在外。罗兰·巴尔特(R.Barthes)在解释黑人士兵站立在法兰西国旗下的照片时(第39~40页),他不仅仅是在以一个结构主义符号学家的身份说话。再如,列宁在同一篇文章中既称赞托尔斯泰“是…个天才的艺术家”,“创作了世界文学中第一流的作品”,又批判他是“一个发狂地笃信基督的地主”,“鼓吹世界上最卑鄙龌龊的东西之一,即宗教”(第370页)。作出前一种理解的前判断是审美观念,作出后一种理解的前判断是政治思想。单一的学科知识很难说清列宁的意义经验的知识属性。
当前判断影响阅读理解、不可避免地进入到文学知识结构中时,文艺学设置的文学的规律、原理、概念范畴等也都受到前判断的影响。例如,对于文学本质的认识就如此。认为文学为政治服务,其前判断是政治意识形态。认为文学是审美,其前判断是美学观念。而前判断是跨学科性的知识,受其制约的文艺学知识就不可能局限于单一学科内,只能是跨学科的。这种跨学科性的知识不是对客观存在物的实证结果,而是研究者对自我意识体验、评价的结果。它深刻地潜藏在阅读经验之中。因此文艺学知识不可能具有严格的客观性和学科性。
文艺学不是客观性的知识,不局限于单一学科内,是跨学科性的。但是现代学术体制又把文学知识纳入研究领域,建立完备的文学学科,以体制化手段来研究文学。于是,文艺学知识就与学科体制产生矛盾,学科体制掩盖了文艺学知识的前判断,遮蔽了文艺学的知识属性。文艺学研究是研究者针对自己经验的研究,也即把自身意识作为研究对象,是自我反思。哈贝马斯认为自我反思源于笛卡儿“我思故我在”和康德的“先验理性”。反思哲学即:“主体反身以自我为客体,犹如在镜中观照自己的形象一样。康德的三个《批判》就运用了这种反思哲学的方法,他把理性作为最高法官,在其面前一切发出有效诉求的存在都必须为自身辩护。”(18页)反思是对个体经验的理解,在反思的基础上形成的文艺学知识是研究者针对自身意识的研究,不像自然科学那样具有客观性。自然科学与法学、经济学等社会科学可以消除前判断,文艺学知识依赖于自我意识与前判断而存在。它缘起于主体对自身的阅读经验进行观照的反思行为,是一种反思性知识。
反思性决定了文艺学研究必然突破现有学科边界。将其局限于单一学科之中予以言说,就会用简单的模式分割丰富的文学阅读经验。而反思性知识是跨学科性的,对之进行理论言说也需要学科互涉的方法。当前国内流行的观点是把“美学”作为文艺学的学科边界,认为文学以“审美”区别于其他学科。审美被视为文学的最高价值,文学研究的任务被视为揭示审美价值,审美似乎成为文学的客观属性。但是,阅读经验和前判断是超越审美属性的,不局限于美学知识,还包括政治学、历史学、人类学、心理学、哲学、社会学等多种学科知识。因此,只有跨学科研究才能适应文艺学研究的实际情况。
三、语境化与学科互涉:教学的新思路
在文艺学的教学中,我们一直追求着知识的普遍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