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6期
魔法向日葵
作者：王立春
列车长：丹顶鹤
第四节车厢
——菟丝子的阴谋
夜晚来临了。
我把粘有小花朵的鞋子和裤子放在我们住的厢房的窗前，并在鞋子和裤子上面放了几个房东家的空酒瓶子，瓶口向下倒立着放好。做完这些，我有点儿心惊胆战，但仍然静静地躺下了。
一声什么响，我一下子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是窗外的酒瓶倒下的声音。我根本就没脱衣服，跳下地，又迅速跑到门口。
从虚掩的门里向外望去，我发现一团黄色的圆东西滚向大门口，一个黑色的身影追了上去，向大门外跑。我看了一眼窗台，发现我放的鞋子和裤子不见了。我拔腿跟了上去。
这个身影快步如飞，要不是我这个草原飞毛腿，恐怕早就被甩掉了。
身影在山谷里左拐右拐，把我带到了一个山洞前。
突然，一阵细碎的说话声从山洞里传出来，我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山洞的洞口被藤子密密麻麻地缠着，我身子靠在洞壁口，眼睛往里面望去，发现里面很亮，洞的周围层层叠叠，洞壁上盛开着一团一簇的小花，那不是粘在尤小尤鞋子上的小花吗？怎么这里这样多？
不知是什么东西把山洞照得这么亮，好像是一种金色的光，这光是从山洞中间一堆金丝线中发出的。一个梳着满头金色发辫，穿着金丝长裙的小女子坐在小山顶上。
“请你不要多管闲事！你已经盯了我很长时间了，蓝！”小女子在说话，听上去有些气哼哼的。
“是的，那是我觉得你做得太过分了！”一个男孩儿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我揉了揉眼睛，他背对着我，我只能望得见他的后脑勺。突然，我发现在他的后脑勺上有一绺幽蓝的头发，啊？难道是他？
我想起白天看到的丛林娃，那么刚才那个一直跑在我前面的影子是他？我到老乡家后一直偷看我并寻找我的是他？偷走鞋子和裤子的也是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到这里干什么？
“这是我菟丝子的地盘，蓝，你不是不知道，我已经被压在地下四五年了，今年是我扬眉吐气的一年，为什么我不出落出来！”那个金色的小女子叫菟丝子，她管丛林娃叫蓝。
我吃了一惊。我知道，菟丝子是一种草，俗称绞命索，那是一种专门寄生在大豆和棉花等庄稼上的植物，一根一根的细藤能把大豆和棉花活活地缠死。但是这种草这几年在大豆地和棉花地里很少见了，因为农民用的除草剂使他们都灭绝了。难道这种菟丝子又复活了？
我想起在山上看到的那片浅黄色的大豆秧，我知道这种菟丝子一旦大片繁殖起来，农民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的。
“可是你已经违背了天道，菟丝子！你不该把魔爪伸向动物！”丛林娃的声音好像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
“是的，我要吃一些动物，你不懂，蓝！为了成精得道，我已经顾不得那些了。我现在已经不是普通的菟丝子了，你知道吗？我现在只是吸了一点儿乳猪的血，那只是我要做的第一步，接下来，我还要侵袭人类，报复人类。”菟丝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要不是今天早上，那个城里来的女孩儿踩了我孕育在地下暖房的孩子，让我静不下心来吸那只小乳猪的血，哼哼，说不定，我现在就不是你看到的样子了，懂吗！”
我想起尤小尤掉进山谷里的深坑之后，鞋子上粘的那一团一簇的小花朵，原来那是菟丝子暖房里的孩子，怪不得后来疯长，还狠狠地扎了尤小尤的脚。
这时，菟丝子一边说着，一边向丛林娃走过来，她猛地上前，用双手搂住丛林娃的脖子，身子贴到丛林娃的身上，双腿向上一提，就盘到丛林娃的身上，把丛林娃紧紧地缠住。
我听到丛林娃惨叫了一声，和菟丝子扭打在一起。
看到这一幕，我明白了，我为这个穿黑布鞋的山里孩子感动，为了救那些无辜的生灵，丛林娃不惜冒生命危险，来和菟丝子决斗。
我再也不能犹豫了。我镇静了一下，使足力气大喊了一声。
“停下来！”我的喊声很大，震得山洞嗡嗡作响，山洞里荡着一阵阵回声。
这一声喊，把山洞里的所有声音都震住了。菟丝子和丛林娃都松开了手，墙壁上的小花朵也闭上了嘴。
我看见丛林娃从地上爬起来，看了我一眼，拍了拍身上的土，匆匆地跑出去了。
我定住神，让自己身上慢慢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气。
“你，你是……”菟丝子的眼神有点儿躲闪，“你身上的味道……难道你是，传说中的葵花公主？”
我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菟丝子。
“嘻嘻，葵花公主，葵花公主！我们都认得你。说句心里话，一闻到这样的味道，所有心存邪念的人都闻风丧胆。但是……你还小，我希望你别管我的事！”
我向菟丝子的宝座走过去，我拎起那一缕缕的金丝线，想看清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时我听到菟丝子气急败坏的一声喊叫，“孩子们，上！”顿时，那一堆金丝线一下子扑到了我的身上、胳膊上、腿上，我立刻被缠住了，许多小花球从洞壁上飞下来，落到我身上。我感到浑身发紧，落上小花球的地方，有些针扎似的疼。菟丝子用她的胳膊紧紧地缠住我的脖子。
菟丝子在我的胸前声嘶力竭地叫道：“你，小小的葵花公主，我早就知道你要来！你想阻止我得道，做梦吧！我今天让你知道一下我催命绞索的厉害！”
我一动也不能动，小花球伸出的细针开始一点一点地往我的皮肤里刺进去。我这时突然想起朱该，就张开嘴巴，喊了声“朱”，“该”字还没出口，我的嘴就被菟丝子捂住了。我张嘴咬了一下菟丝子的手，菟丝子惊叫了一声。
“我的手指断了！该死的！”菟丝子的手离开我的嘴巴，使劲甩着自己的手。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我想起白天的太阳，想起太阳鼓励自己的情形，想起这么多天来积聚的力量，就使劲地晃着头。这时我觉得头忽然重了起来，身子有些发轻，自己好像在长大，长高，顿时，我觉得自己变成了另一种样子。
一棵娇嫩的、羞怯的、充满活力的向日葵，在山洞里出现了。
我使劲地抖动一下身体，一瞬间，缠在我身上的所有的金丝线纷纷断开，碎成寸段长的一小截一小截，从我的身上飘落下来；那些小花球们也都像烧焦的黑炭一样，滚落在地。
菟丝子从我身上跌落下去，忽然有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她身上脱离开，向空中飘浮而去。在她翻过身子的一瞬间，我看见在她光滑的后背上印着一只黑色的蜘蛛图案。
黑蜘蛛！
菟丝子的身形不见了，化成的一团黄色的毛绒团滚落在地。同时毛绒团发出哀求声：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我晃着自己的头，感觉到身上有些发酸发痛，我用手指摸着发痛的地方，慢慢地，我发现我又回到原来的样子。
我想起房东说过的那只没有尾巴的黄狼，就问道：“告诉我，你是不是就是村民们说的那条黄狼？”
“是的，尊敬的公主！我向您认罪！”黄绒球伏在我脚下，浑身颤抖，“我想永久地生存下去。有一天，我这里来了一只瘦弱的黑蜘蛛，她说，只要我有一天能够成精得道，就能永远不死去，还说她能帮助我。
“她让我背着她，去农家捉食乳猪、乳羊，吸足它们的血，我就能变成人形。说真的，公主，如果不是蓝和您的出现，”菟丝子指了指墙角，我发现那有一只小黑猪，已经奄奄一息，“等吸干了那只小猪的血，说不定我就真的会得道，如果还能吸到您身上哪怕一滴血，我真的就会变成菟丝精了！”
“是吗？”我笑起来，我用脚踢了一下菟丝子，“好大的阴谋！”
菟丝子一下子瘫在地上，像一汪水一样平摊着，“说实在的，我一直希望能见到您，也一直害怕见到您。今天，您终于来了，见到公主，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您神奇的花朵，闻到您神秘的花香，我浑身一点儿力量都没有了！”她的声音弱下来，“况且，我的那个同伴，一直附在我后背的黑蜘蛛，”她用眼睛四处在找，“这时也离开了我！”
我深吸一口气，轻轻地向菟丝子吹了一下，那个黄绒球像一个巨大的蒲公英一样，四散开来，向洞外飞去。
早晨的第一缕太阳光出来了。我看见一双鞋子，一条裤子，一只倒在地上哼哼的小黑猪。
我蹲下来，双手抱起小黑猪，它的身上暖暖的，这是房东家丢的那只小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