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逃逃
作者：秦文君
列车长：丹 丹
第九节车厢——小疙瘩兄弟
小疙瘩的房间，是一个奇怪的大套间，外间是一个教室。教室里有讲台，但只有一张课桌和一把椅子，里面的一间，才是卧室。
“天天有家教来给我补课。”小疙瘩说，“一年只有两天不用补课：大年初一，还有就是今天，我过生日。呵，你们怎么会赶上了我最轻松的一天。”
“天天补课，学些什么呢？”
“补语文，补算术吧！我也说不清。”小疙瘩说。
“你补了那么多算术，现在一定很会算钱吧？”
“钱？”小疙瘩说，“我知道住的房子和吃的东西都是用钱买来的，钱分大钱和小钱，喂，是纸做的钱更值钱，那些圆圆的硬币不太值钱吧？”
“你别学算术了，学语文吧，来，说说我长得怎样？”大大大说。
小疙瘩说：“有眉毛，眉毛下有两只眼睛，不大不小，不黑不白，就这些。”
“跟我的作文水平差不多，很特别。”大大大说。
小疙瘩惭愧地笑笑，便请求逃逃做毛头，大大大做阿大，谁让真正的毛头和阿大不露面呢，他们答应来参加他的生日聚会，却迟迟不出现。作为报复，他决定把他们的名字送给他俩。
“叫阿大无所谓。”大大大油滑地说，“只要名字里没有‘粪’‘屁’‘臭’‘猪’这几个字，我都可以接受。说实在的，我留下来只想打听明星饿死的怪事。”
小疙瘩的脸色暗淡下来，说这明星是一只怪猫，它不喜欢吃鱼。
“这样有头脑的猫我是第一次听说。”逃逃说。
“我多想让明星成为天使猫。”小疙瘩悲伤地说，“可是，它先是病了，后来还是死了。”
“它生病时你应该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逃逃说。
“可是，神医也没本事救明星。”小疙瘩说，“它是文曲星上的电子宠物猫。”
逃逃没听真切小疙瘩话里的意思，他让小疙瘩养一只活猫，名字也叫明星。小疙瘩摇摇头，说他养过活的小狗小猫，试着跟它们交朋友，可是，说来也怪，它们全都害怕他，躲着他；而有个明星正相反，小生物都对她亲，她一跑动，小狗小猫都随着她跑，那毛头和阿大，也是明星的好朋友，不是他的。
“明星？死掉的电子宠物猫？”大大大说。
小疙瘩笑他们不知道另外一个女孩儿明星，这一带的人都知道她。她跟着她妈妈从清水乡来，她是厨娘的女儿，有苹果一样红扑扑的小脸，腮边有酒窝，对谁都是笑眯眯的，还有，她心灵手巧，从小一边上学，一边在厨房帮着干活。两个月前，厨娘生病回清水乡了，明星也随她妈妈一起回去了。
这时小疙瘩叫起来：“血！血！”原来，从大大大的腹部涌出一滩血红的液体，一滴接一滴地掉下来。
“你肚子上破了一个洞？”小疙瘩吓坏了。
“不是破一个洞，是好几个！鲜血染红了口袋。”大大大脱下外套，抖动衣服，把那一袋蜜汁豆腐干抖落在地板上。那酱汁挺浓的，他掀开内衣，大叫“灾难降临”。原来四件干干净净的衬衣都被染上了赤红的一滩。他说：“后悔没往底楼的窗子上喷。现在，我再也没有干净的衬衣换了，完了。”
“如果明星在，她会不声不响地帮你洗干净，不会埋怨，还会安慰你。”小疙瘩说。
“这样的女孩儿在哪儿呢？”大大大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小圈，说，“真想去看一眼！”
“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小疙瘩问，“我早就想去了，可是，大人们不让我说下去，都说我在胡说八道。他们是在把真话听成假话吧？”
“我当然是说真话！我要她帮我洗洗它们！”大大大说，“不过，你留神，我说起假话来更像说真话！”
“我们去坐船吧。”小疙瘩兴奋地说。
“现在就坐船。”大大大说，“一分钟后开船！”
他们在想象自己去了明星家所在的清水湾。
“云！云！大团的云！出彩虹了！哎呀，我的桨被一只千年老龟咬住了。”
“看见了吗？有水牛，相貌很丑，嘴像恐龙。看见了吗？水怪！是水怪！快划，天鹅在跳天鹅舞，往前看，下雨了！雨在河面上跳舞了！再看，是明星！”
他们描绘着子虚乌有的风景，用脑海里闪出的画面添趣助兴。那正是他们想要的天高云淡的有明星的清水乡生活。
正当他们的“小舟”即将划进明星家门前的清水湾时，门外传来声响。
“谁？”小疙瘩喝一声，“谁在偷听？”
“小寿星！乐乐！”好好先生的声音，“毛头和阿大的家人来接他们回家了。”
“呵！”逃逃惊得扔了“船桨”。
大大大也被吓坏了，干脆往床上一躺，说：“跳清水河算了！”
紧急之中，小疙瘩自告奋勇说去探探虚实。他匆匆下楼，一会儿又匆匆上来，说的确是阿大和毛头的家人来接他们了。此刻他们就堵在门口，正在埋怨两个小孩儿下午就离家，这会儿还没回去。
“我正想找个能睡觉的地方。”大大大说，“我们将计就计跟他们去。”
“可是，他们一见我们就会大叫起来。”逃逃说，“揪住我们的领子。”
“他们真笨。为什么脑子不灵活点儿，这么想多愉快：毛头和阿大真棒，一下午就整完了容。”大大大话锋一转问小疙瘩，“你家有后门吗？”
“没有。”小疙瘩说，“只有一个前门。”
大大大嘴上骂骂咧咧，说这么有钱的人家，只装一个门，算什么意思，真是抠门儿。但是他意识里还是清醒的。忙着动手拿过逃逃的尼龙提包将一些吃食装进去，交给逃逃拿着，说：“一会儿，我冲出去打掩护，我们在卖蜜汁豆腐干的店门口会合。”
大大大说完，拎起那包蜜汁豆腐干，使劲往脸上蹭，这下，他的脸立即显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像小鬼一样可怕。他张着一条臂膀搂住扶手，另一只手托炸药包似的举着那包蜜汁豆腐干，跨骑在扶手上滑下去，一路叫着：“不好了，不好了！砰！砰！”
人们全惊得站起来，吃东西的人，还有打麻将的人和门边立着的两个中年男子。
“不好了！不好了，砰，砰！”大大大往人堆里扎，“毛头爆炸了，砰砰！”
人堆里乱起来，叫着“血——”“血——”争先恐后要看个明白。趁这时候，逃逃捡起他的尼龙提包，飞一样地出了门。
他飞奔着找到那家“不见不散”的店，店门已关，暗暗的，整条街也是黑漆漆的，他停下脚，脚跟贴着墙。好久，好久，大大大都没出现，逃逃不能确定大大大是否闯祸了。
不知怎的，他小声哭起来，没有眼泪，只是干哭，号叫了几声，为大大大感到不安，那种担心像是心被吊起来似的，这样的感觉以前从未有过。大大大这个人，自作聪明，为了出风头吹牛，乱耍嘴皮，惹是非，这是很气人的，但是，那家伙很仗义，热情，不安分，这又使逃逃感到新鲜，不由自主地着迷，把他视为好兄弟。
远远地跑过来一个人，歪着身子气急败坏，原来是小疙瘩，他喘着粗气。
“他呢？”逃逃问。
“呼，呼，他没跑过来吗？”小疙瘩说，“他先走，我再溜出来找你们的！”
又等了好久，大大大信步走来，见面就拍小疙瘩的肩，说从他家的楼梯扶手上滑下来果然很爽。大家以为他是个疯小孩儿，因为他说的话颠三倒四，他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溜出门后并没有走远，候在一边悄悄尾随着毛头和阿大的爸爸，亲眼看他们从一个游戏机房里把两个坏小子揪出来。
“我们得走了。”逃逃对小疙瘩说，“告别的时候到了。”
“时间停住呵。”小疙瘩仰起脸，依依不舍地说，“这样，我能继续和你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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