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2期
赖着不走
作者：佚名
太阳的眼泪落满了我们的肩膀和面孔。
我想起你，以及有关你的所有，凌晨的雨，五月城郊的热情阳光，以及你温和的容颜。
幸福的小路总是这样短，我们可不可以赖着不走？
——七堇年
他走后两个月，我才匆匆赶回了家。
他走了，她留了下来。
见到她，没有想象中的悲凉，她就那么静静地斜伫在大门旁，淡淡地问我“坐车累不累”，看不出表情的脸平静如水，只是那声音泄露了深深的寂寞。就像是曾经繁盛的花在一夜之间凋落成泥的无奈与荒凉，我摇摇 头，不敢回答，害怕自己的哽咽会无法控制，走进堂屋，看见他的遗像端正地挂在墙壁的正中央。照片上的他满脸慈祥，我的眼泪喷涌而出，那天屋外是阳光灿烂，我却洒落了一地悲伤。
那刻，物是人非这个词割得我遍体鳞伤。
年三十，和她一起看“春晚”，喜庆的画面，喧闹的声音中，我回头看身旁的她，却发现她早已睡着了，老花镜滑了下来。我看着她那张沧桑的脸，银白的发，眼睛里的泪水又轻易地流了下来，
他是村长，又是知识分子，每天东家进西家出，偶尔还会外出学习，关心的是国家大事，讲的是党的新政策，可她只是一个持家的简朴农村女人，关心的是庄稼收成，他们之间隔了那么远，但是三十多年的执手，早已让他们有了不言的默契，年三十，一定会一起看“春晚”，那时的她又变成了一个天真的孩子，问这问那，他总是笑着回答她，还“批评”她笨，可是现在……
早起穿过厨房，却看见她早已坐在小灶前，灶内火苗调皮地吐出火花，她看着燃烧的柴火发呆，我走过去轻轻地叫了一声“妈”，她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我看了看锃亮的灶台，知道她又早起了，曾经她随着他早早起床，但是，现在，……她轻轻地说：“成习惯了，你回房睡吧！别感冒了。”我回屋，回头却看见她用手背擦着自己的眼睛，就像一幕没有声音的哑剧，压得人的心口生疼。
曾经，我要接她去北京。她拒绝了，我知道她习惯了有他在的这方山，这方水，依恋着他踏过的这方土地，虽然他已走了，但在她的心中，他一直没离开过她，他和她相伴相随。
我离开的那天，她从卧室捧出他们的像册给我看，其实，那里面大多是他的照片，他年轻时候到过许多地方。“看，这是他在北京的长城，这是他在苏州园林……”她一边翻一边指给我看，从头至尾，我只见过她的两张照片。一张是他们的黑白结婚照，那时他俩好年轻，男子气宇轩昂，女子质朴如莲，两人的脸上露着羞涩的微笑，照片已经泛黄;另一张是桃树下，笑靥如花的她依偎在高大的他的身旁，格子衬衫，蓝裤子，满脸幸福，他轻轻抚去她肩上的桃花瓣，眼里满是怜爱，那时他们已结婚十年。照片已经斑驳，她望着这些照片，轻轻地落下了泪，陈旧的老照片，白了颜色，老了面容，但幸福的瞬间永不褪色。
我离开时回头看见她依然伫立在门边，眼睛望着远方，我知道，他和她曾经一直走在这条幸福的“小路”上，一走三十多年，而今他已停在某个地方，而她必须向前，一个人，不，她心里揣着他，赖在这条幸福的小路上，也许，在她心中，他只是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旅行，要过很久，很久才会回来，若他回来找不到她，会心痛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幸福的小路上她一直赖着不走。
【指导教师语】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世间最浪漫的童话。岁月流逝，人非昨，而情依旧。生死契阔，相思无限。小作者非常善于抓住细节，深入人物的内心。语言质朴，语浅情深。读罢，令人怅惘低徊。
（彭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