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0期
呼吸英雄的气息
作者:秦艳红
思想者,如哲学家乔治·杜马,有热烈的追怀意大利文艺复兴的诗人,如苏亚雷斯,有古典传统的忠实信徒,有斯当达派与瓦格纳派,有无神论与神秘主义者,掀起多少辩论,发生多少龃龉;但在几个月之中,爱慕托尔斯泰的情操使我们完全一致了。各人以各不相同的理由爱他:因为各人在其中找到自己;而对于我们全体又是人生的一个启示,开向广大的宇宙的一扇门。在我们周围,在我们的家庭中,在我们的外省,从欧罗巴边陲传来的巨声,唤起同样的同情,有时是意想不到的。有一次,在我故乡尼韦奈,我听见一个素来不注意艺术,对于什么也不关心的中产者,居然非常感动地谈着《伊万·伊里奇之死》。
我们的著名批评家曾有一种论见,说托尔斯泰思想中的精华都是汲取于我们的浪漫派作家乔治-桑,维克多·雨果。不必说乔治·桑对于托尔斯泰的影响说之不伦,托尔斯泰是决不能忍受乔治·桑的思想的,也不必否认卢梭与斯当达对于托尔斯泰的实在的影响,总之不把他的伟大与魅力认为是由于他的思想而加以怀疑,是不应当的。艺术所赖以活跃的思想圈子是最狭隘的。他的力量并不在于思想本身,而是在于他所给予思想的表情,在于个人的调子,在于艺术家的特征,在于他的生命的气息。
不论托尔斯泰的思想是否受过影响——这我们在以后可以看到——欧罗巴可从没听到像他那种声音。除了这种说法之外,我们又怎么能解释听到这心魄的音乐时所感到的怀疑的激动呢?——而这声音我们已期待得那么长久,我们的需要已那么急切。流行的风尚在我们的情操上并无什么作用。我们之中,大半都像我一样,只在读过了托尔斯泰的作品之后才认识特·沃居埃著的《俄国小说论》;他的赞美比起我们的钦佩来已经逊色多了。因为特·沃居埃特别以文学家的态度批判。但为我们,单是赞赏作品是不够的我们生活在作品中间,他的作品已成为我们的作品了。我们的,由于他热烈的生命,由于他的心的青春。我们的,由于他苦笑的幻灭,由于他毫无怜惜的明察,由于他与死的纠缠。我们的,由于他对于博爱与和平的梦想。我们的,由于他对于文明的谎骗,加以剧烈的攻击。且也由于他的现实主义,由于他的神秘主义。由于他具有大自然的气息,由于他对于无形的力的感觉,由于他对于无穷的眩惑。
这些作品之于今日,不啻《少年维特之烦恼》之于当时:是我们的力量、弱点、希望与恐怖的明镜。我们毫未顾及要把这一切矛盾加以调和,把这颗反映着全宇宙的复杂心魄纳入狭隘的宗教的与政治的范畴,我们不愿效法人们,学着布尔热于托尔斯泰逝世之后,以各人的党派观念去批评他。仿佛我们的朋党一旦竟能成为天才的度衡那样!……托尔斯泰是否和我们同一党派,于我又有何干?在呼吸他们的气息与沐浴他们的光华之时,我会顾忌到但丁与莎士比亚是属于何党何派的吗?
我们绝对不像今日的批评家般说:“有两个托尔斯泰,一是转变以前的,一是转变以后的,一是好的,一是不好的。”对于我们,只有一个托尔斯泰,我们爱他整个。因为我们本能地感到在这样的心魄中,一切都有立场,一切都有关联。
读书人语:如果说《贝多芬传》是英雄主义的号召,是力的颂歌,那么《托尔斯泰传》则是一首安魂曲、一支哀歌、一阕送葬曲。贝多芬伟大的痛苦是因为他在人生的盛年遭到厄运,托尔斯泰伟大的痛苦在他自身主观意志的选择。生活是严酷的,而对于不甘平庸凡俗的人,则是一场无休止的战争,而且往往是悲惨的,没有光华的,缺乏幸福的,在孤单与静寂中展开的斗争。这大概就是对于托尔斯泰行为的最好注解。罗曼·罗兰通过他的文字给我们传递了巨人强劲的精神之“力”。
《名人传》最突出的地方就是,多侧面地去表现他们在身体上和精神上遭受的磨难,他们对无限苦难的不懈抗争,以及在抗争中爆发出来的生命激情。每一个阅读《名人传》的读者都会强烈地感受到作品中无法抑制的热情,都会为罗曼·罗兰那富感召力的语言而怦然心动。
罗曼·罗兰说:“我称为英雄的,并非以思想或强力称雄的人;而只是靠心灵而伟大的人。”创造精神世界的太阳,呼吸英雄的气息,使人们在痛苦、失望的现实中获得心灵上的支撑。《名人传》告诉人们:通过跟从他们忍受痛苦的完美榜样,我们可以自觉地承担属于自己的命运,我们应当坚定自己的信仰,从信仰中产生出承受痛苦的勇气和能力——它是我们在患难中保持的纯真,在患难中结出的果实,在绝望中看到的希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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