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8期
往事如风
作者：赵淑荣
那个雨后初晴的早晨，我第一次走进青砖碧瓦的师范校园。满眼的新奇，满心的欢喜。办完手续，我在校园里悠然散步。花坛里的蝴蝶花翩翩若舞，正当我暗叹造物主的神奇时，我看见一个女孩走来：她的肩一边高，一边低，头吃力地偏在左侧，过肩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她的腿细细的，支撑着瘦弱的身体。
我看着她僵直地歪着头从身边走过，心中涌起浓重的怜悯和悲哀。有几个青春洋溢、明丽可人的女孩走在她身后，说说笑笑，指指点点……
以后的日子，常常看到她的背影，尤其是在操场上全校上千名学生做课间操时。在阳光下，同样的伸展运动，她的胳膊伸开的角度是倾斜的，头向上仰时，身子斜得更厉害。那动作有些滑稽，那滑稽的动作让许多人暗暗取笑。
朝气蓬勃的校园里永远都有新鲜的话题。“新芽文学社”新生专栏里，一篇文章轰动一时，署名岁寒，经证实是她写的。记述了一位少女自小与病魔抗争，在冷眼嘲笑中成长的故事。有一个细节，是父亲为她能够有求学机会，在成绩过线体检不合格的情况下，来到师范校请求校长收下她。文章写道：“饱受命运折磨的苍老的父亲为了我的前途跪在了校长面前!我痛哭失声。其实，我不会成为社会的拖累，我只想有那么一天，我能站在讲台上，教孩子们识字、唱歌……父亲的一跪让我终生歉疚，但我会记得那位慈爱的校长的话：孩子，要坚强!”
再见她时，同情的目光中多了敬佩。
过了一年，学校调宿舍，我们住到了一起。同居一室，对她有了更深的了解。常常见她对着一面小镜子整理自己蓬松的长发，常常见她研读海明威的作品。她也喜欢唱歌，常常教我们时下流行的歌曲。
她的嗓音甜美动人。那天，我们几个人站在三楼的阳台上，看着西边灿烂的云霞，心情非常愉快。她教我们唱《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我早已为你种下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到凋谢人已憔悴，山盟海誓已随花逝湮灭……”她苍白的脸映在夕阳下，那样生动。风吹动她的头发，歌声悠扬……
后来毕业了，散居各地，各自奋斗。两年后的一个夏日，我偶然在车站见到了和她同乡的同学，问起她的情况。那个同学说：“她……她不在了……因为先天性心脏病，很突然，没来得及送医院。这种病活不长的。唉……”时间在那一刻停滞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她仅仅二十岁，那么年轻!那么坚强!
“楼外夕阳闲，独自凭栏，一重水隔一重山，山高水阔人不见。”泪水恣意地流淌，我又记起了那个姿态并不轻盈的女孩。
“往事如风，望不见你颜容……”仍是那首歌，而歌者已不在。人说往事如风，但风过怎会无痕?又想起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孩，她教我珍视幸福，善待生命!
简 评
这是一篇优秀的文章，具有感人的力量。作者通过对往事的叙述，一个坚强、自信、珍爱生命的普通女孩形象站到了我们的面前。对死亡的思考是个永恒的话题，它给生者以更多的启示意义。这类话题往往是高明的写作者才愿意触及。美中不足的是标题偏于平淡。
（陈孝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