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青春派作家:郁秀

作者:张 伟




  郁秀,1974年生于福建,10岁到深圳。1990年写出长篇小说《花季·雨季》,1993年高中毕业后就读深圳大学,1995年赴美留学,1999年毕业于加州州立大学。16岁创作的长篇小说《花季·雨季》风靡全国,多年来居畅销书榜首,同时获中宣部全国“五个一工程”奖、国家图书奖、宋庆龄儿童文学奖、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多个奖项,并被改编为同名电影、电视剧、广播剧、连环画等。2000年出版长篇小说《太阳鸟》,2004年出版长篇小说《美国旅店》。即将推出《花季·雨季》修正版。
  
  作 品 选 读
  
  这节课自由发言
  郁 秀
  教学是一门艺术,不懂得表演的人,是当不好中学教师的。
  江老师穿着一身新买的西装,像往常一样心情愉快,精神振奋,希望上好这一堂课,希望课堂上不出现一张无动于衷的面孔,不出现一双不耐烦的眼睛,希望学生一节课下来,真能学有所得。
  一走进教室,突然同学“哇”地叫起来,一阵掌声:“老师,你的新衣服好衬你啊!”
  “好有型啊,江老师!”老师笑了,这些学生啊!
  这节课,老师讲的是《单元知识和训练》中的修改文章一段。
  课正上着。
  这时,王笑天举手发言。
  “老师,我觉得这篇修改得并不好。尤其结尾,把那个补鞋人说的那段挺朴实的话:‘你们省下钱买几个练习本吧,这也算是我的心愿。’硬改成‘你们省下这些钱买几个练习本,多学点知识。将来好好建设四个现代化,这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愿!’总让人觉得不实在。”
  江老师一愣,下面的同学已经纷纷议论开了。
  “哪个补鞋人会这么说话?”
  “就是。补鞋人的语言应该朴实点好。”
  “选进课本当教材,我看不会有错的。”
  “课本太老了,几十年如一日,都是这些内容。”
  “这样写也挺好的,写社会主义的无比优越性!江山一片红红红!”一个挺贫气的声音。
  原计划一节课把这文章上完,看来很难完成了。江老师想了想合上了书本,说:“这样吧,这节课同学们自由发言,就谈谈对文学作品的看法。”
  老师这么一说,刚刚吵吵嚷嚷的同学反而安静下来,谁也不吭声了。
  “刚才你们不是谈得很热烈吗?来,咱们把桌子围成圈,这样气氛更好些!”
  同学们七手八脚把桌子围成圈之后,面面相觑,都笑了。科代表林晓旭第一个说:“那么由我开始吧。我觉得现在作文题出得过于统一了,《难忘的人》《最有意义的一件小事》,从小学开始就这么几个题目,翻来覆去的。老师还说,虽然这个题目写过,现在又写,就是看看大家水平是否提高。既然是写过的题目,好多同学就没兴趣写第二遍、第三遍了,还怎么提高?”
  林晓旭刚说完,谢欣然便说:“我们写这些作文过于模式化了。写一个好朋友,必定是一开始如何好,中间又必定有矛盾,什么搞坏了他的心爱的东西,他要我赔,什么他的好心我误会了,结尾又是他要离开这个地方,送我一样东西什么的。我深深地内疚及想念他;写一件事,比如做什么好事,必定又是‘我’一开始如何不想干,这时胸前红领巾迎风飘起,我想到自己是少先队员等等,然后我干了这件好事,心情很舒畅。那么如果那天没戴红领巾岂不是就不做这好事了?我们从小就这样写,尤其是小学,就更千篇一律了。外国学生的作文不一定有什么深度,意义也不一定深刻,但他们写文章很真实,有自己的东西。”
  “我们喜欢写点自己的东西。初中有一次,老师叫我们自由作文,结果这次作文质量比哪次都高。”林晓旭又接着说,“要想提高写作水平,不能光靠课堂。”
  “还记得咱们学过的那篇《一件珍贵的衬衫》吗,我觉得太小题大作了。总理把人家衣服搞坏了赔一件,这是正常的,也是应该的,干吗那么大肆渲染!”
  “说真的,我觉得咱们的教材挺‘左’的,虽然改了好多次,可还是换汤不换药,现在都是市场经济了,政治课本里还是计划经济,也太跟不上时代步伐了,而且它对资本主义的评价也太片面了。”
  渐渐地,同学的话题跳出了课本,谈起了他们感兴趣的作者和作品。
  “我不喜欢朦胧诗。记得一家诗刊曾登过这么一首《网》,全文密密麻麻的就一个字‘网’,这也叫诗?未免太朦胧了吧!”萧遥说。他从小读了不少古诗,崇拜李白也喜欢杜甫。最喜欢的还是“鬼才”李贺。“我觉得还是唐诗宋词好,像‘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还有‘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都写得很绝,比起现在的许多诗来,不知强出多少倍。有些现代诗,不读三遍不知它说什么,三遍后才知道其实它什么也没说!”
  “现代诗与古代诗各有千秋,看不懂才有味儿呢!”
  “朦胧不意味晦涩!”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如果你没有非凡的才华,最好不要去写诗,好诗都给唐朝人写光了。”
  “罗兰的作品好,清淡,意境却是浓浓的。”
  “写当今中学生的书太没劲了。原先是没人写,现在一哄而上,一大堆人写,不是早恋,就是代沟,好像中学生除了早恋,与老师和父母闹别扭就不会别的。其实当今中学生渴望与追求很高。”
  “我倒认为中学生活没什么可写的,平淡无奇,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作家也没有什么素材。”
  “同类项合并:大学生‘天之骄子’,小学生‘祖国的花朵’。中学生呢?唯一能挂上钩的是早恋。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报纸上写的。不过,中学生‘拍拖’是挺严重的嘛!”余发边说,眼睛边瞟王笑天和刘夏。
  “可这毕竟不是中学生活的主流。”欣然说。
  “还是没有早恋的人多。”柳清说。
  “相比起来女生比男生还幸运些,瞧,《青春万岁》《豆蔻年华》《红衣少女》《失踪的女中学生》,都是讲女生的,咱们男生呢……”
  “有一部《少年犯》。”有人打断他。
  全班一哄而笑。
  “这说明了什么?”王笑天又窜了起来,“这说明男中学生的生活不能靠写,必须靠体会。”
  响应他的是男生的阵阵掌声。
  立刻有女生说:“整个一吃不到葡萄,说葡萄是酸的。”
  说到琼瑶。严沁她们说:“现在早就不时兴了。没意思,都是才子佳人的,内容也是大同小异;岑凯伦的书更是,男主角都是豪门子弟,英俊倜傥,女主角都是千金小姐,美貌非凡。世上哪有那么多那样的事。”
  “倒是三毛作品好些,有生活的和风细雨,有人生的大起大落,有对生活的感性认识,有对人生的理性探讨。另外三毛有句话我很信服——即使不成功,也不至于空白。”林晓旭是三毛的崇拜者。
  “原来经常听说三毛和她的作品,不过我没看,她自杀后,我看了她的作品。她对生活有极大的热情,能把单调无味满是艰辛的沙漠生活写得充满生机,可是她为什么脆弱到要自杀?”刘夏说。
  “也许到了她那种思想境界的人,生死已经没有界限了。生就是死,死就是生。”
  “这话是毫无意义也是不负责任的!”
  女生谈三毛、罗兰、席慕蓉、琼瑶,一大串的女作家,极个别是大陆的。
  男生他们谈王朔和他的“痞子文学”,谈尼采和“超人”,谈金庸、粱羽生和武侠小说。
  每个同学的发言,都渗透着他们对问题的认识,16岁是一个值得重视的年龄,无论身体和性格都趋于定型。“阅读倾向,是心理活动的外在表现。”江老师望着这群朝气蓬勃的学生,就像第一次认识他们一样。
  “金庸热”“国真热”冲击着校园;梁实秋和林语堂的散文也在其中;《简爱》和《红楼梦》被来回传阅;蔡志忠的漫画集子备受青睐……上一代人琢磨不透这代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中学生自己不以为然,自得其乐,依旧我行我素,依旧书声琅琅,依旧生气勃勃。
  这时,早已超过放学时间。大家兴致未减,仍兴趣盎然地议论着,从诗歌到小说;从中国文学到外国作品;从古典文艺到意识流。话题不断变换、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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