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0期

南非诺贝尔文学奖获奖作家:戈迪默

作者:郑 冲




  作家档案
  戈迪默(1923~)南非女作家。用英语创作。她生于南非德兰士瓦的斯普林斯。先在德兰士瓦受教育,后就读于约翰内斯堡的威特瓦特斯兰德大学。曾到过非洲、欧洲和北美许多地方,并在美国哈佛大学和普林斯顿大学讲授现代非洲文学。她抨击种族隔离制度,其作品多次被列为禁书。
  戈迪默9岁开始写作,15岁即在杂志上发表作品。1952年出版第一部短篇小说集《毒蛇的柔和声音》,揭露了白人优越论造成的不公正现象。第一部长篇小说《说谎的日子》主要通过矿区一对青年男女的爱情悲剧,揭示出被种族政治扭曲了的人际关系,具有反种族歧视倾向。《大自然的运动》是一部主题思想和艺术构思部独辟蹊径的长篇小说。被誉为20世纪流浪汉小说。其行文优美,以描写人物心理活动和感情美化见长。
  戈迪默还创作了大量短篇小说,其主题和长篇小说相近。自50年代后出版的短篇小说集有《六英尺土地》《星期五的足迹》《不是为了出版》《利文斯通的伙伴们》《故事选》《肯定是某个星期一》《战士的拥抱》《那儿有什么事》等。其紧凑精心的故事结构,精炼客观的语言描述,部表明写作技巧的纯熟。其他著述有文学评论集《黑人解释者》《基本姿态》,以及与人合编的《今日南非创作》等。1991年戈迪默因为“史诗般壮丽的作品使人类获益匪浅”,荣获诺贝尔文学奖。
  
  作品选读
  终极游猎(节选)
  [南非]戈迪默
  
  大家停下来,等我爷爷赶上来。可是他没有露面。这时已经是中午了,我们的耳边响着嗡嗡的虫子叫声,我们听不见他在草丛里的动静。大象草很高,他的个子很矮,我们看不到他。可是,他一定在某个地方,穿着他那大裤子和破衬衣——因为没有布,奶奶无法把它补好。我们知道,他身体虚弱,行动缓慢,不可能离我们太远。我们大家分头去找他,是结伴去的,不会在那样高的草丛中失去联系。大象草碰着我们的眼睛和鼻子;我们低声呼唤他,可是虫子发出的响声肯定塞满了他的耳朵中可以听见声音的地方了。我们在那一片深深的草丛中呆了一整夜。在睡梦中,我看见他蜷作一团,睡在他为自己做成的草窝中,就像我们见过的、老羚羊为藏匿小羊做的那种草窝。
  我醒来以后,还是不见他的影子。所以,我们又开始寻找,这时草丛中出现了我们反复走过留下的路,如果我们找不到他,他可以很容易找到我们。我们那一整天一直坐着等待。当太阳挂在你的头上,阳光射进你的脑袋时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即使你像动物一样,躺在大树下面时也是这样。我躺在地上,看见那些长着弯弯的尖嘴、光秃秃脖子的丑陋大鸟在我们头上盘旋。在路上,我们常常看见它们撕咬死去的动物骨头,没有剩下我们可以吃的东西。它们盘旋着,一会儿往上飞,一会儿向下滑,接着又向上飞去。我看见它们左右伸着脖子,一直在那里盘旋。我看见奶奶一直坐在那里,小弟弟坐在她的腿上,也在看着那些鸟。
  下午,带路的男人来到我奶奶跟前,告诉她别的人必须继续往前走。他说,如果他们的孩子没有吃的,他们很快就会死掉。
  奶奶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对她说,我们出发之前,我会给你们弄些水来的。
  奶奶看着我们——我、哥哥和坐在她腿上的我弟弟。我们看见其他的人一个个站起来,准备离开。我不相信我们周围长着的那些草丛里什么也没有。如果我们单独留在这里,留在克鲁格公园,警察或动物就会发现我们。我的两眼流着泪水,泪水顺着鼻子滴到我的手上,但是我奶奶并不理睬。她站起来,两腿分开,那样子就像在家时准备扛木柴的姿势。她两手一扬,把弟弟甩到她的背上,然后用布务捆住——她的衣服破了,两个大奶子露了出来,但是里边却没有给我弟弟吃的东西。她说,走吧。
  所以,我们离开了这个长着深草的地方。把它留在了身后。带路的男人领着我们和其他人一起上路了。我们继续逃难。
  有一顶巨大的帐篷,它四周绑在地上,比教、堂和学校还大。当我们逃难到了那里时,我远远她看着,当时并不知道它就是这样子的。我曾经见过类似的东西——有一次,妈妈听说我们的士兵在镇上,她想打听一下他们知不知道父亲的下落,就领着我们去了一趟。这顶帐篷和那顶一样,也是蓝白相问的,但它不是用来祈祷和唱歌的,我们和从我们国家来的其他人就住在里面。诊所的护士说,不算小孩子,我们一共有两百人——还有新出生的婴儿,有的是在穿越克鲁格公园的路上出生的。
  甚至在太阳出来的时候,帐篷里也很黑暗,那里边却住着一个村子的人。每个家庭都没有房子,只有一个用口袋或箱子纸板——或者我们能够找到的任何东西——圈起来的狭小地方,以便告诉别的家庭,这是你的家,即使没有门,没有窗,没有茅草顶,他们也不应进来。所以,如果你站起来,如果你不是小孩子,你就可以看见别人家里的情况。有的人甚至还用地上的岩石制作了颜料,在麻袋上描绘了图案。
  当然,实际上是有房顶的——帐篷就是房顶,离地面远远的,高高地盖在上面。它像天空。它像一座高山,我们就在山里面。光线裹着灰尘,通过缝隙射向地面,灰尘非常多,使人觉得可以顺着它们向上爬。帐篷挡住天上落下的雨水,可是地上的水却从帐篷四周漫进来,淹没各家的小地方之间的通道。通道里一次只能过一个人,弟弟那样大的小孩子在泥水中玩耍时,你得从他们头上跨过去。弟弟没有玩耍。星期一有医生来,奶奶领着弟弟到诊所去了。护士说,我弟弟的脑袋有毛病,她觉得是因为我们家里吃的东西太少了。因为战争。因为父亲不在家。而且因为弟弟后来在克鲁格公园时被饿得太厉害了。弟弟喜欢整天躺在奶奶的身边,躺在她的腿上,或者靠着她身体的什么地方,他眼巴巴地望着我们,一直望着我们。他想要点什么,可是你知道,他不能。如果我给他呵痒,他可能只是笑一笑。诊所给我们特殊的粉末,让放进稀粥里给他吃,他可能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我们刚到这里时,我们——哥哥和我——也像他这样。那时的情况我几乎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住在大帐篷附近村子里的人把我们带到了诊所,在那里,你得签名说明你来了——从远处来的,穿过克鲁格公园来的。我们坐在草地上,到处乱糟糟的。一位护士模样漂亮,留着直发,穿着好看的高跟鞋,她给我们弄来了特殊的粉末。她说,我们必须用水搅拌它,慢慢地喝下去。我们用牙撕开纸袋,用舌头舔食,它黏在嘴里,我把黏在嘴唇和指头上的粉末全都吮吸得干干净净。和我们一起来的孩子有的呕吐了。不过,我只觉得自己肚子里的一切都在不停地动,吃下的那东西像蛇一样在里边转悠,不停地打嗝使我觉得很难受。另一位护士让我们在诊所的走廊里站成一排,可是我们却站不起来。我们东倒西歪地坐在地上,身体互相靠着,那位护士伸手一个一个地抓住我们每个人的胳膊,给我们打针。她用另一些针头把我们的血抽出来,注入细小的瓶子里。这是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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