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9期
阅读产生经验
作者:李 杰
语文世界:您的祖父叶圣陶先生是中国现代著名作家、教育家,您的父亲叶至诚也是一位作家,您是中国当代文坛的先锋派代表作家,那您走向文坛是否受了家庭的影响呢?
叶兆言:这是会有影响的,并且这种影响是潜移默化的。但事实是,我当上了作家,起码从家庭的愿望上来讲,有点儿不符合初衷。我的祖父和我的父亲一直不希望我成为作家,他们希望我做一个有一技之长的人。但写作不是一技之长,原因是我父亲因为写作被打成右派,而且当时的写作没有任何自由,写作给他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他的态度非常简单,我记得我中学毕业时,他为我设计的蓝图,是做一个非常好的工人,我想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做工人是非常伟大的,做个农民也行,他也很愿意我到公园里去做一个花匠。后来在我做了4年工人之后,恢复高考,可是因为视力的原因,我只能选择文科。我考上(南京大学中文系)之后父亲甚至都没有向我祝贺:你看,这是什么事儿呀?还是弄了个文科。这可是原话。祖父和父亲一直认为是人就要会写东西,因为写作是人的基本能力。所以他们觉得我应该写写,但可以不当作家。
其实我成为作家,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父亲的原因,因为我父亲有两件事对我的影响是巨大的:首先是他收藏了大量的书,我想我是他藏书的受惠者。我们家房子不是特别大,但是也不算小,书特别的多,我最初的记忆就是家里到处都是书,两面墙都是书,我最早认识字或者认识社会,都是从书开始的。所以我想我当作家很大的原因是阅读了这些书。其次,是因为父亲的工作方式。我想对于一个儿子来说,父亲写作成就的大小实际上是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如何努力。我的父亲一直是兢兢业业地在工作,在我的记忆中,他始终是一个背影坐在那儿,拿一支笔写书,我感觉作家就是那样。在我的印象或者想象中,作家并不是写多少书,或者说成什么名,这都不是,好像作家就是这样的形象——坐在那儿写书,就干那个事。我记忆中,祖父八十多岁都坐在那儿,我父亲也是这样,对他们来说,没事就坐在那,我觉得作家这个行当就是没完没了地坐在桌子前写作。我一旦开始写书,就很自然地继承这样的东西,就现在的生活也是这样。
如果说现在让我不再写作,那我不知道自己会干什么。如果你问我最大的恐惧是什么,那就是写作能力的丧失。
语文世界:您刚才谈到您当上作家很大的原因是阅读了父亲的藏书,阅读对您创作的影响是至关重要的吗?
叶兆言:应该是。其实我们这一代人哪有那么多的经验,我的经验一是来源于阅读,另外就是来源于想象。阅读是生活的一面,像一只鸟飞起来一样,它是两个翅膀之一,另外一个翅膀就是想象。它两个东西扇起来就飞起来了。光阅读肯定不行,但是光想象肯定也不行,想象是弥补你阅读所没有的东西。我觉得想象更多的是你可以创造你没有读到的东西,要无中生有,因为写作其实就是一种模仿。模仿分两种,一种是正模仿,另一种叫反模仿。正模仿就是别人这样我也这样,但写作更多的是反模仿,别人这样我就跟别人不一样。因为有黑才有白,你没有定位,你根本没办法做。我觉得阅读更多的是定出黑和白。
语文世界:您是上世纪80年代的大学生,您的女儿是上世纪80年代出生的大学生,能否说说您在考大学前看过哪些书,女儿考大学前您又要求她读过哪些书呢?
叶兆言:我读中学的时候,看了很多书,大多是世界名著,在当时还是禁书。我没有要求女儿看过什么名著,高考期间,看课外著作的时间不多。另外,我喜欢看的书,她未必喜欢,既然如此,我何必强求她呢?如果让我回到自己的中学时代,我不知道自己会看哪些作品,阅读常常是无意识的,没有什么目的。
语文世界:您女儿叶子在高中时的作品就曾入选由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全国普通高级中学语文读本(试验修订本·必读),也曾出书,您如何评价她的作品?她写作的时候,您会对她进行辅导吗?
叶兆言:我不知道如何评价。坦白说,我没去想,而且也不是太清楚。我只知道自己的小说与她的小说完全不一样,我们思考的方式不一样,面对的读者也不一样。我决定要当作家的时间很晚,基本上是先上车后买票,当作家,是因为写了一些东西,越写越喜欢,这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作家。对于女儿的作品,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个父亲的眼光总是奇怪的,他能看到一些优点,但是更多的是缺点,女儿是固执的,她并不一定肯听我的话,这就好比我当年也不听父亲的话一样。
语文世界:您是中国著名作家中学历较高的一位,而现在很多年轻作者认为作家不一定要接受高等教育,并举出很多名作家的事例进行说明,对此,您怎么看?
叶兆言:我认为高等教育是现代人必需的,是人就应该去接受。当然,接受的方式可以多种多样,进高校接受更容易一些,这是捷径。对于高考,我是又恨又爱,恨它让人吃苦头,爱它是因为没有高考,自己就不会有今天。至今我仍认为,当年考上大学,是我人生经历中最得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