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7期

恋着墨鱼

作者:王昌平




  几天前,教唐宋八大家曾巩的散文《墨池记》一课,讲到墨池位于临川新城高城,是当年王羲之练书法之处。由于羲之勤练书法,常用池水洗笔涤砚,以致池水尽黑。“羲之之书晚乃善,盖亦精力自致者,非天成也。”无独有偶,家乡乐山大佛脚下的江沱中,亦产一种墨鱼。传说是当年苏轼在凌云山上东坡楼执教时,八方才子,四海神龙均来听讲。课毕,东坡先生也常将笔砚涤洗之水倾于江中。久而久之,江中听得专注的一种鱼儿,鱼背接着墨水,便被染黑了。浩淼三江之中,这种鱼背锃黑、鱼肚雪白的鱼,名曰“墨鱼”。
  三十多年前,我曾在大渡河岸边的太平镇中学任教。学校旁边有一户打鱼人家,小两口常驾着渔舟,出没于波涛间,以捕鱼为生,养家糊口。我见他们偶也捕到这种墨鱼,曾问起他们:“这墨鱼不是乐山大佛脚下产的么?怎么离乐山七八十里路程的河中也有这种鱼?”渔老大告诉我,“墨鱼确产于大佛脚下。可到了夏天,江水泛滥,这种鱼觅食困难,也常常会游到大渡河、青衣江一带,可多啦!”其实,这些年,塘养的鱼少,河里的鱼多,就算缺少点吃穿,可难不住这些出没于风口浪尖的打鱼人。小两口也知道我们是从乐山到那里教书的,便常给我们留着墨鱼,即便别人来买,他们都把草、鲢、鲤鱼先卖掉。后来买鱼的人听说墨鱼是留给两位老师的,也不会计较。因此,隔三岔五的我们都能买到一两条斤把重的墨鱼。渔家两夫妇,夏天就留在家乡捕鱼,暮出晨归,船舱里少不了几斤十来斤鱼。窜丁鱼、翘壳鱼、石巴鱼、清波鱼、金色鲤鱼,也有墨鱼。小镇上喜欢吃鱼的人都会赶早过来买鱼,用不着拿到哪里去卖,顷刻就会卖光。就这样,从夏到秋,墨鱼也成了我们改善生活的美味……过了暑假,秋天以后大渡河水渐渐变窄变枯了,小两口也得作准备到外地捕鱼去了。后来才知道,他们带上家什,将渔船一并划到斜对岸的沙湾县城后,再装上火车,到攀枝花金沙江去捕鱼。他们说:“攀枝花没有冬天,能捕到鱼。”而这一年的冬春两季,我们也吃不到这种鱼了,市上似乎也少有这种鱼卖。
  在乡下教书,三年的时间转瞬即过。调回城里以后,偶尔在集市上也能看到这种鱼卖,但相比之下,城里集市的鱼种类多,墨鱼在那里面,也算不上显赫。但渐渐地河鱼少了,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似乎在集市上再也见不到墨鱼的踪影了。就是那些在大佛脚下的捕鱼人,他们都说,极少捕到这种墨鱼了。说是河水污染得厉害,岷江上游就是网箱养的鱼都被药死了不少,何况这种看似普通但又带点读书人清高之气,常出没于静水沱中的墨鱼呢?几个月前,当我再到太平镇中学去时,我特意赶去造访那家姓田的打鱼人,谁知他们早已搬家了。
  不久前,讲起羲之运墨,池水尽黑,家乡的东坡运墨,也曾染黑江中的鱼儿时,特意补了句:“只可惜,这种让我垂涎的墨鱼已经没有了!”谁知,话音刚落,一学生立刻站起来说:“老师,你说错了,岸边卖河鱼的有这种鱼卖,不信,你到半边街去看一看。”“真的吗?”学生的一句话,让我喜出望外,阔别了二十多年的墨鱼又上市了。惊喜之余,第二天,我一早就来到半边街大曲口的渔船边,指定要买这种墨鱼。船老大听我口气坚决,并不奇怪,立即从船仓里提出一尾一斤多重的,雪白的肚,锃亮漆黑背鳍的墨鱼来。称过秤后,我把鱼提得老高,端详起来。待我恢复平静后,跳下渔船,抬头看,茫茫岷江水,已渐渐变清了,听说从成都市就开始了对岷江水的综合整治,已是“蜀江水碧蜀山清。”我这才觉得,江水真的清了,环境好了,人心暖了,日子美了,肥硕的墨鱼又上市了。
  
  【点评】
  本文写的是小事,反映的主题也一般,但写得真切自然、不做作,表达手法也有点曲折,充满着浓浓的生活气息。从这篇习作生活场景的描写中,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作者内心深处的感情是流动的。
  (点评老师 王立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