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青春美文作家:乔叶

作者:管西莉




  “乔叶迄今是以‘美文作家’的形象出现在大众视野中的,国内各大时尚杂志以及发行量惊人的《读者》,都是她宣讲人生哲学的重要讲堂。……她的文字简洁优美,故事深入浅出,她在山水田园和寻常巷陌之间流连忘返,去发现诗意和生活中的美。她的文章能使人想到早年的冰心。” 这是作家李洱对“青春美文作家”乔叶作品的评价。今天让我们走进乔叶的内心世界。
  (编 者)
  
  【作品选读】
  
  走不出深情的海
  乔 叶
  
  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常参加学校的文娱活动。一次,母亲来看我演出大头舞《庆丰收》。演出结束后,我问母亲:“你知道哪个大头娃娃是我吗?”
  “左边第四个。”
  我惊讶地看着她。参加演出的共有10个大头娃娃,个头儿一般高,服饰一模一样,动作也被教练调训得极规范。母亲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你的脚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快结束的时候,我看见左边第四个人微微甩了甩左手。你被什么东西扎疼的时候,就是那样的神情。我就是凭这个认出了你。”母亲说。
  在阳光下,我默默地垂着头,幼小的心灵似乎受到了强烈的震撼。我忽然看到了母亲紧挽着我的那只手。如果有10个母亲都只露出这只手,让我于其中选择母亲,我能认出哪一掌粗糙的痕迹是属于她的吗?
  不能。
  儿女的爱和母亲的爱的出发点、着落面与延伸线永远也不会相同。因为她是母亲,她的眼睛是纯净而深情的海。
  而我们只是小小的船,永远走不出她的海。
  如果有一天,你的母亲说起你很久以前做过的一件极小的傻事,你不要惊奇她的记忆。在母亲面前,没有奇迹。
  
  剪子,石头,布
  乔 叶
  
  这是中国一种古老的生活游戏,常常用于排序和抉择。一天,我用自己的左手和右手玩着这个游戏时,惊奇地发现这个游戏所包涵的意义是多么特别:布的柔软、石的坚硬和剪的锋利,使他们在同一个链条上环环相扣,又从不同的角度相输相胜:布包了石,石钉了剪,而剪又刺了布。他们似乎精缩了尘世中许许多多的三角关系。
  布是女人,石是男人,剪是爱情。女人往往在爱情面前脆弱,男人往往又被女人征服。而当爱情和事业利益一起摆在男人面前让他选择时,男人抛弃的往往就是爱情。
  布是梦想,石是命运,剪是个性。梦想往往超越了命运,命运往往把个性打倒,而个性又往往决定着梦想。
  布是感觉,石是理智,剪是事实。感觉往往战胜理智,理智往往分析事实,而事实往往又把感觉刺破。
  布是韧度,石是刚度,剪是深度。韧度往往击败刚度,刚度往往拒绝深度,而深度往往又割裂韧度。
  布是容颜,石是内心,剪是时光。容颜包裹着内心,内心盛放着时光的记忆,而时光又一点点改变着容颜。
  ……
  以此想去,还有很多。当一生缓缓地被我们度过,有谁知道我们曾经有多少花型的布?有多少种类的石?又有多少质地的剪?这些布、石和剪又做了多少场游戏?结果如何?
  这个游戏真是很耐玩的那种。
  
  如果能用笑容
   乔 叶
  
  和不熟悉的人乍一见面,很容易被人问起我的家庭状况。
  “你父母身体怎么样?”常常有人这么寒暄。
  “很好啊。”
  “公公婆婆呢?”
  “我刚才说的就是他们。”
  “那,你娘家的父母呢?”
  “都去世了。”我笑道。如同在说他们身体很好。
  “都去世了?”对方往往是控制不住地震惊,“有多长时间?”
  “爸爸有17年。妈妈有10年了。”我回答得十分流利。这个时间,永远不需要去刻意想起,永远也不会模糊忘记。
  “那时你还那么小。”对方的口气总会不由自主地怜悯起来,“就是现在,你也是这么小。”
  “这种事情,谁也作不了主的。”我神情明朗,语音平淡,连自己也听不出有什么异样的伤感。如果一定要仔细分辨,那么有的甚至只是别人的怜悯所引起的我的歉疚。——因为我纯个人的事情引起了别人情绪的不安,我对此十分有愧。
  大约是见我若无其事的样子,对方的心理也就随之松弛下来。接着,他们还会好奇地问问父母在世时的事情。我仍然会微笑着告诉他们:父亲曾经怎样爱下象棋,爱写毛笔字,母亲怎样爱绣花,爱听赞美诗。
  每次每次,都是这样。
  “你,对他们,好像没有那么难过了。”终于有一次,一位朋友很含蓄地说。我听出了她吞吐中的疑问:这个没心没肺的人,亲生父母去世这样悲哀的事情,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是不是要我哭给你看?”我的笑容没有停顿,“是不是这样才会符合一个标准女儿的身份和意义?”
  朋友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我岔开了话题,开始春波无痕地和她聊别的。
  我又能怎么样?
  其实,关于父母的事情,我早就预知会有人向我问起,于是曾经设想了很久很久,该使用如何一种表情来向问者讲述。沉郁的?暗淡的?思念的?怀想的?情不能已的?痛不欲生的?……最终,我选择了微笑。微笑变成了最适合我的交际语言。我为什么要在他们面前沉郁?为什么要在他们面前暗淡?为什么要在他们面前思念?为什么要在他们面前怀想?为什么要在他们面前情不能已?为什么要在他们面前痛不欲生?这些只属于我自己。
  又一次想起今年清明时,和姨妈们在一起相聚时的情景。
  “昨天晚上,我梦见你妈向我要钱了。说实在是没钱,连买针的钱都没有。今儿,我就给她叠了这么大这么大一个元宝……”二姨妈边说边比划。
  “我也给咱大姐送钱去了,”三姨妈也说,“我年年都给大姐送钱,可就是没有梦见过大姐,也不知道大姐是嫌钱少还是咋的?”
  大家絮絮地谈笑着,仿佛亡魂们还鲜灵灵地生活着,仿佛我亲爱的父母一个正在院子里种菜,一个正在厨房里蒸馒头。仿佛他们在干完活后,悄悄地洗了洗手,在我们中间坐下,默默地吃着桌子上的油条和水果。一切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温暖,和悦。仿佛生死之墙已经不留一砖一瓦,鸣响的只是蟋蟀和蔓草舒畅的合唱。
  也许,至亲的亲人便是这样的吧。面对我们无力企及的隔世,我们由痛入肌骨到逐渐释然,我深信这个过程并不是肤浅,而是在这种无奈的事情上,时间已经教会了我们去这样承受。
  如果有时注定无法用悲哀拯救,那就让悲哀在内心里深掩;
  如果有时真谛能够用笑容包含,那就让笑容在表情上呈现。
  
  【超级链接】
  
  平凡的成功者
  ——作家成长故事
  
  黄河之北太行之南的华北平原一角,有一个宁静普通的小村落,叫杨庄。那一年初冬,我伴着子夜的钟声诞生在这里。
  在我之前,已有兄姊;在我之后,母又生弟。于是,在童年的记忆里,我从来就没有获得过格外的青睐。我穿不了光鲜的衣裳,吃不上香甜的零食,得不到喜悦的夸奖……我只是默默地干活、吃饭、睡觉、上学。
  我幼小的心灵埋下了深深的失落。但是我从来不对任何人吐露。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怨谁,因为我辜负了妈妈的期望,我既不灵巧,也不漂亮,是一只真正的灰小鸭。我是应当被轻视的!在这种近乎自虐的自我认定中,我在同学中也拒绝了朋友。生活中唯一带有亮色的寄托就是读书。而一次次的好成绩居然让我获得了老师们的喜欢:我的作文每次都被老师当作范文朗读,我届届都被指定为课代表和班干部。我只知道,获得好成绩是我目前能够拥有鼓励的唯一渠道。
  但是不久,我的学习目的就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事情起源于二哥引起的一场风波。那时二哥经常悄悄逃学,父亲知道后勃然大怒。一天晚上,他让二哥在院子里跪下,指着一辆崭新的板车说:“你知道这是干什么的吗?只要你不好好上学,你就拉上这辆车去给我走街串巷拾破烂,我决不会养你吃闲饭。”父亲又指着我们:“将来谁考不上学,这辆板车就是谁的。要是不想拾破烂,好好上学就是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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