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9期

幸福在人间

作者:郝 蕾




  作 者 简 介
  
  乔万尼·薄伽丘(1313—1375),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人文主义作家。他的父亲是佛罗伦萨的商人,母亲是法国人。童年时期,薄伽丘就表现出桀骜不驯的性格,是个爱惹是生非的“孩子王”。成年后他拒绝父亲要他涉足商界的殷切希望,对古典文化的研究和文学创作情有独钟。薄伽丘的学习过程也与别人不同,他不愿意完全按照刻板的师徒教学模式按部就班地掌握知识,而是按兴趣和需要大量阅读、钻研古代典籍,自学成才。他是意大利第一个通晓希腊文的学者,对拉丁文和当时流行的俗语也掌握得炉火纯青。在商贾云集、世风开放的佛罗伦萨、那不勒斯等地,青年薄伽丘也曾一度放荡不羁,追求声色犬马的享乐生活,直到父亲的商行破产。不久老父又撒手人寰,薄伽丘才如梦初醒,浪子回头,节衣缩食地赡养家人。后来薄伽丘回忆早年的荒唐经历时,常有不堪回首之感。但当看到《十日谈》中那一幅幅五光十色的风俗画,读到一则则散发着浓郁市民生活气息的故事时,我们不能不感慨生活对作家的厚赐。
  
  故 事 梗 概
  
  《十日谈》是薄伽丘最重要的作品,这部写于1349—1351年间的短篇小说集是欧洲文艺复兴早期产生的名著,为作家赢得了“欧洲短篇小说之父”的不朽名声。小说的时间背景就是欧洲大瘟疫时期。1348年,一场可怕的瘟疫肆虐欧洲,意大利、法国、英国等国人口锐减。当时的欧洲人把这场瘟疫称为“黑死病”(实为鼠疫),一时间人心惶惶,大有世界末日来临之感。教会借机要人们忏悔、祷告,用禁欲主义的说教攻击人文主义者个性解放的要求,形成了文艺复兴运动中的一次逆流。恰在此时,薄伽丘的《十日谈》问世了,它以对现实幸福的大胆追求,给禁欲主义神学以迎头痛击,受到市民群众的热烈欢迎。《十日谈》写的是七位男青年和三位姑娘到郊外的一座别墅中躲避瘟疫。为了消磨时间,十位贵族青年便约定以讲故事的方式来度过这段时光,用笑声将死神的阴影远远抛到脑后。他们每人每天讲一个故事,一共讲了十天,恰好有了100个故事,这也是《十日谈》书名的由来。
  
  片 段 赏 读
  
  为了使每个人,不分男女,都有机会体味到统治者的责任和光荣,也为了免除彼此之间的妒忌,十位贵族青年决定每天由他们中的一个人担任“国王”,对当天大家讲什么样的故事提出要求。《十日谈》的第六天,由爱莉莎担任女王。她要求每人讲一个富于机智的故事:或者针锋相对,驳倒了别人的非难,或者急中生智,逃避了当前的危险和耻辱。下面是妮菲尔讲的一个故事。
  
   第六日 故事第四
   厨子契契比奥受到主人的责怪,却随口说了句妙语,使主人转怒为喜,饶恕了他。
  居拉度·让菲利阿奇是我们城里一位尊贵的人士,想必各位姐姐都看见过他,或者听到过他,他为人慷慨豪爽,过着绅士的生活,平日醉心鹰犬之乐,把那正经事情反倒放到一边。有一天,他靠猎鹰在彼莱托拉附近猎到了一只白鹤,他看它还是只小鹤,长得又肥,就把它交给了厨子契契比奥,叫他烧成一道好菜,吃晚饭时端上来。
  那厨子烹调的本领不错,是威尼斯人,就是有点儿傻里傻气,他接过小鹤,收拾好之后。便放在炉火上用心烤炙。当鹤肉快熟,烤得香喷喷的时候,恰巧邻家的一个姑娘走来。这姑娘叫白伦纳达,契契比奥正热恋着她。她来到厨房,闻到一股香味,又看见正在烤着鹤肉,不觉垂涎,缠住契契比奥给她一只鹤腿尝尝味道。他却哼着小调回答她:
  “不给你呀不给你。白伦纳达小姐呀,我不给你。”
  这一下,她生气了,对他说道:“老天在上,要是你真的不肯把鹤腿给我,你也别指望我答应你什么了。”
  两人竟这样你一句我一语争吵起来。契契比奥到底不敢惹恼他的情人,只得割下一只鹤腿,给她吃了。
  过了一会儿,一盘鹤肉就端到居拉度和好些宾客的餐桌上。居拉度看见缺了一只鹤腿,十分奇怪,就把契契比奥叫来,问他还有一只鹤腿到哪里去了。谁知那个会说谎话的威尼斯人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主人,鹤只有一条腿、一只脚呀。”
  “你说什么呆话!”居拉度勃然大怒道,“鹤只有一条腿、一只脚吗?你以为我从没有看见过鹤吗?”
  “主人,我没有说错呀,”契契比奥固执地说道,“活着的鹤多着呢,如果你要看,我随时可以指给你看。”
  居拉度因为席上还有许多宾客,不愿跟他多说什么,就对他道:“好吧,既然你说随时都可以让我见识到这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禽类,那么我希望明天就能看到。可是凭着基督的圣体起誓,如果没有这回事,那么准备你的皮肉挨打吧,我要打得你从此以后,一提起我的名字就发慌。”
  当天晚上,就不曾再提起此事。第二天一清早,居拉度一觉醒来,还是余怒未息,叫马夫备好坐骑,让契契比奥也坐了一匹驽马,一同向河边奔去。在早晨常可以看到鹤群憩息在河滩边。在路上,他对契契比奥说道:
  “昨天晚上到底是你还是我撒了谎,现在马上就可以明白了。”
  契契比奥看见主人还在生气,自己谎话已经撒了,又不知道该怎样挽救,只得跟在居拉度的后面,心里急得直跳,恨不能马上逃走才好,可是他知道逃是逃不了的,因此心乱如麻,东张西望,眼前的景物,竟忽然都变成了两条腿的鹳鹤。
  不多一会儿,主仆俩已来到河滩边。契契比奥别的还没看见,倒先望见了河滩边有十来只鹤,都是用一只脚站在那儿——原来白鹤假寐的时候,总是把一只脚蜷曲起来。他马上指给居拉度看,说道:
  “主人,我昨晚说鹤只有一条腿,你且往那边看看,我没有说错吧!”
  居拉度看见白鹤正在河滩上假寐,说道:“且慢,我教你看看它们是有两条腿的。”说着,他就走近河滩,对着它们“嗬!嗬”地大喊了几声。白鹤受了惊吓,立刻放下蜷曲着的腿,走了几步飞去了。居拉度回过头来对契契比奥说:
  “你这个混蛋,现在又怎样说?你看它是不是有两条腿?”
  契契比奥已经吓昏了,也不知道他的答话是怎么样想出来的,说道:
  “不错,主人,不过你并没对昨天那只白鹤喊着‘嗬!嗬’呀;如果你当时也对它这么喊了几声,那么它也会像河滩上那许多白鹤那样,把另外一条腿、一只脚伸出来了。”
  这一句话居然说得居拉度转怒为喜,哈哈大笑起来,他说道:“契契比奥,你说得对。只怪我当时不曾对它喊几声。”
  契契比奥因为随口说了这句妙语,逃过了责罚,主仆两个就此相安无事。
  
  编 后 语
  
  翻看《十日谈》,就仿佛在欣赏一幅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市民生活的“清明上河图”。尽管小说的素材不仅仅来源于意大利的城镇社会,连中世纪的传说乃至东方文学中的某些故事都成为薄伽丘编织故事的素材凭据,但所有的故事却都是讲意大利市民阶层的,从内容到叙述形式都符合他们的审美趣味。故事中的人物几乎包括了当时社会的各行各业人士:从封建贵族中的国王、王子、贵妇人到宗教界的神父、修女、修士;从学者、诗人、艺术家、穷学生到银行家、旅店老板、船主、面包师、手艺匠;从农夫、奴仆、朝圣香客到高利贷者、守财奴;从酒鬼、赌徒、海盗、无赖到流浪汉、落泊战士、招摇撞骗的食客,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上演了一幕幕或喜或悲、妙趣横生的活剧。正如《神曲》为意大利诗歌奠定了基础一样,《十日谈》为欧洲近代短篇小说开了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