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10期
祖国啊，祖国（节选）
作者：江 河
我起来歌唱祖国
然后，祖国
你毕竟留下了这样多的儿子
留下劳动后充血的臂膀
低垂着棗渐渐握紧了拳头
留下历史的烟尘中一面面反叛的旗
留下失败，留下旋转的森林
枝丫交错地伸向天空。野兽在咆哮
层层叠叠的叶子，即使在北方涔涔飘落
仍旧浓郁地覆盖着南方
和沉重的庄稼一同翻滚。鸟群呼啦啦飞起
祖国啊，你留下这样美好的山川
留下渴望和责任，瀑布和草
留下熠熠闪烁的宫殿，古老的呻吟
和一群群喘息的灰色的房屋
留下强烈的对比。不平
留下沙漠和曲曲折折的港湾
留下山顶上冰一样冷静的思考
许多年的思考
轰轰隆隆地响着，断裂着。焦急地变成水
投向峡谷，深沉、激荡
与黑压压的岩石不懈地冲撞着
涌向默默无声地伸展的土地
在我的民族温厚的性格里
在淳朴酿造以及酒后的痛苦之间
我看到大片大片的羊群和马
越过栅栏，向草原移动
在出汗的毛皮、犁耙
和我的老树皮一样粗糙的手掌之间
土地变得柔软。感情也要变得坚硬
只要有群山、平原、海洋
我的身体就永远雄壮，优美
像一棵又一棵树，一片又一片涛声
从血管一样稠密的道路上，河流中
滚滚而来棗我的队伍辽阔无边
只要有深渊，黑暗和天空
我的思想就会痛苦地升起，飘扬在山巅
只要有蕴藏，有太阳
我的心怎能不跳出，走遍祖国
那么，在历史中
我会永远选择这么一个时候
在潮湿和空旷中把我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像压进深深的矿藏和我的胸膛
像呼应着另一片大陆的黑人的歌曲
用低沉的喉咙，灼热地歌唱祖国
［品评］
这首诗原有14节百余行，表达了诗人对民族历史和人民命运的深沉思考，对美好未来的关注和向往。整首诗激情澎湃，如江河汹涌。“在英雄倒下的地方/我起来歌唱祖国”，诗的第一节便起笔不凡，短短两句既富有哲理性，又有壮烈的气势。接着，诗人以“坚硬”的语句，从历史到土地，得心应手地把握了统一的格调。一个个的意象，长城、山峦、锁链、躯体、硝烟、白骨、鸽子、湖泊、森林、草原、战争、废墟、海浪、石阶等，都服从于整体，都以本身的象征意义来复活历史--一个伟大而又古老的民族缓缓移动的形态。
这里只选了5节，但我们可以从中感受到诗人那份对祖国深沉的热爱之情。诗人一颗赤诚的、赤子般的心在跳动，“许多年的思考／轰轰隆隆地响着，断裂着。焦急地变成水／投向峡谷，深沉、激荡／与黑压压的岩石不懈地冲撞着／涌向默默无声地伸展的土地”。诗人流着自己的血，流着自己的泪，我们看到了一个焦灼不安的灵魂在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