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0期

《孔雀东南飞》中焦母心理探析

作者:涂文智




  《孔雀东南飞》中,焦母蛮横地破坏儿子焦仲卿的美满婚姻,把无辜的儿媳刘兰芝逐回娘家,造成了刘兰芝和焦仲卿双双殉情的惨剧。焦母亲手毁掉了儿子一生的幸福,也让自己的余生充满了孤独与悔恨。千百年来,焦母成为“恶婆婆”的典型,为世人所痛恨。但是,焦母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呢?难道她成心要把儿子往绝路上逼吗?我想,天下没有这样恶毒的母亲。让我们走进焦母的内心世界,去探寻一下这个爱情悲剧的深层原因。
  
  一、无子不是理由
  
  焦母为何要驱逐刘兰芝?有人说:不孝有三,无后有大。焦母是嫌刘兰芝没有生下一男半女。这要从刘兰芝嫁到焦家来到底有无焦仲卿说的“共事二三年,始尔未为久”来看,兰芝嫁过来的时间不长,只有两三年;但从兰芝辞行时说的“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驱遣,小姑如我长”来看,小姑从姗姗学步到长得和嫂嫂一样长,少说也过了十年时间。到底哪个时间是确切的呢?我们不妨看看诗中作者对兰芝的称谓——“新妇”,兰芝在小姑面前也自称“新妇”,可见,“二三年”这个时间较为可信,“小姑如我长”只是夸张的说法。
  仲卿忙于做府吏,夫妻俩聚少离多,新婚两三年未育的情况实属正常。否则,兰芝被遣后,县令和太守怎会争着去刘家为儿子求亲呢?可见,“无子”并不是焦母驱逐兰芝的理由,相反,焦母唯恐兰芝生下一丁半口,因为有了孩子,兰芝就在焦家站稳了脚根,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好随便遣归。于是焦母一方面对兰芝百般刁难,逼得她早日自遣;另一方面故意破坏仲卿夫妇的私生活,逼着兰芝“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这不仅是身体上的折磨,更是精神上的摧残。
  
  二、对媳妇的妒忌是诱因
  
  兰芝美丽多情,聪明能干,善良温顺,是一个完美的女性形象,可为什么婆婆视她如眼中钉,非拔之而后快呢?正如兰芝回家对母亲说的“儿实无罪过”。其实啊,兰芝的罪过就在于她太美丽、太多情、太能干。她的完美不仅征服了焦仲卿,而且让焦母满怀妒忌。
  焦母青年守寡,含辛茹苦把孩子拉扯大。她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仲卿身上,并以自己的坚强和自尊赢得了仲卿的爱和尊重。母子俩相依为命,彼此支撑。
  从仲卿的名字来看,他在家里应该是排行老二,因为古代兄弟排行以伯、仲、叔、季为序。仲卿应该有个大哥,可是他在诗中并没有出现,合理的解释是,这个大哥早年夭折了,所以焦母对仲卿这个唯一的儿子格外溺爱,视他为心头肉。在没有父亲,又被母亲娇宠的家庭环境下长大,仲卿的性格变得胆小懦弱,他把母亲当作保护伞和主心骨,焦母也在这种被需要被信赖被崇拜的感觉中获得极大的心理满足。
  如今,兰芝的介入,使仲卿爱的天平发生严重地倾斜,小夫妻伉俪情深,其乐融融,仲卿不再像从前那样承欢膝下,言听计从,焦母心中产生极大的失落与恐慌。她羡慕媳妇的年轻美貌,也嫉妒她的聪明能干,更恨她夺走了儿子的爱。所以,兰芝与仲卿越恩爱,她就越忌妒;仲卿越为兰芝求情,她就越固执,兰芝临走时打扮得越漂亮,她就越愤怒。她知道自己比不上兰芝,所以干脆动用封建家长的权威赶走她。
  多年的孀居生活扭曲了焦母的灵魂,连母爱也变得自私而狭隘,这种变态的爱让兰芝怨愤,让仲卿窒息,也让她自己痛苦不堪。
  
  三、对儿子的失望是根本原因
  
  焦家本是贵族大户,用焦母的话来说“汝是大家子”。焦父去世后,家道中落,孤儿寡母受尽了冷眼讥刺,倍感世态炎凉。焦母是倔强的,守着丈夫留下的一点家底,省吃俭用,起早贪黑,把抚养儿女,还帮助仲卿成家立业,谋事求职,为仲卿的光辉前程铺平了道路。个中艰辛,岂可胜数?
  如今,焦母老了,复兴焦家的重任历史性地落到了仲卿肩上。焦母一心指望仲卿光耀门楣,也不枉她做母亲的辛苦伶仃一辈子。可仲卿是扶不起的阿斗,结婚两三年了,依然沉浸在儿女情长的温柔乡里,不思进取,长期以来,满足于在太守府里做一个小吏,仕途毫无起色。
  仲卿对母亲说“儿已薄禄相”,在我们看来,这是淡泊名利,至情至性,但以焦母的见识来看,这何尝不是胸无大志,死没出息的表现?眼看二十余年的心血付之东流,焦母心中何其失望,何其痛苦,何其屈辱?从前那个乖巧懂事的儿子怎么变得这样不争气?愤怒的焦母把罪过都推到刘兰芝身上:是她的狐媚吸引消磨了仲卿的斗志,是她不识大局,为了个人幸福置丈夫的前途、家族的利益于不顾。这样的媳妇是儿子仕途上的绊脚石,只有趁早休掉,另娶东家贤女,才能让儿子迷途知返。而所谓“贤女”,就是端庄贤淑、能辅助夫君成就事业的“贤内助”。
  焦母用自认为最合理最明智的方式为仲卿作出了选择。她知道儿子会痛苦,她也会因为儿子的痛苦而痛苦,但这个强悍的母亲以为这才是最真挚最深沉的爱,如同老鹰折断幼鹰的翅膀,教它学飞。在封建时代,婚姻只是家族利益上的一步棋,至于“爱情”,在封建家长的人生字典里,压根就没有这个词。
  走进焦母的内心世界,我发现无论从情感上还是从理智上看,焦母驱逐兰芝都是必然的。制造悲剧的不是十恶不赦的毒妇,而是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用爱来杀人,这正是悲剧的深刻性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