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星星下的歌唱

作者:余永刚




  那年,我十二岁,读初一。
  下午放学回家,我就按娘的吩咐,抄起扁担往祖坟山赶,娘就在那块地分苕。
  看夕阳挂在山头,心情舒畅起来。时候已是晚秋,田畈里,炸开的棉花如一颗颗银亮的星星挂在绿帐间,应和着远处薄薄的雾霭,夕阳斜照,好一幅美丽的画卷。农民们都在收工,有背着鼓鼓的棉花袋,有挑着刚挖的红苕,扁担吱呀吱呀的唱着,他们的脸上写满了丰收的喜悦。
  远处,祖坟山依稀可见,起起伏伏,绵延向远方。我的心不由得一紧,娘不就在后面挖苕么?我一路小跑,赶了过去,娘装满了两袋红苕。娘说,这一堆是你的,我先回家煮饭。说完,娘挑着两袋红苕蹒跚地走了,慢慢地消失在暮霭中。
  看见脚下的红苕我兴奋起来。一到冬天,这苕可是咱家饭锅里的常客,天天吃顿顿吃,米不够苕来凑。上学的时候,一个人在路上美美地吃着烧熟的红苕,那种烫烫的、软软的、甜甜的香味,可是童年最美的记忆。我拿起一个擦了擦便噶蹦地嚼起来,坐在苕藤上慢慢享用。
  地里的人,摇摇晃晃地挑着满袋的红苕,陆续地走了,偌大的红苕地只剩下我一个孩子;再转头看,夕阳只剩半个脸,祖坟山阴气森森。一阵恐惧袭来,心里冷飕飕的。我麻利地装好两袋。扎好袋口,扁担一横,两手称了称,纹丝不动!正嘀咕着,可看到不远处阴森的坟,一股力量从心头窜起:与其让苕压死,也不能让鬼吓死。心里一横,两肩一耸,扁担在肩上抖了抖,起来了!
  上了大路,天已经全黑,看不见一个人,心里更发紧。这是生平第一次一个人走黑路,而且走的是坟山路。心里毛骨悚然,不敢转头看坟的方向,两脚圆规似的向前抡着。
  夜静极了,没有月亮,只有星星在头顶闪烁,扁担在肩上单调地吱吱地叫着,还有我的急促的脚步声和咚咚的心跳声。寂静和恐惧像无边的黑夜一样缠绕在我的周围,白骨和僵尸的影子拼命地往脑里钻。人说走夜路唱歌可以壮胆,看头顶的星星,便想起电影《闪闪红星》里的插曲。“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歌声在寂静的夜空回荡,我想我就是那个勇敢的肩扛钢枪的潘冬子。我一遍一遍地唱,越唱越精神,步履也越走越轻快。
  远远的,村边灯光在闪烁,尽管弱如萤火,但有了希望,恐惧便消失大半。娘在村边接我,看到扁担上满满两袋红苕,娘哭了,我也瘫坐在地。
  这是三十多年前的情景。至今想起那份真诚的胆怯、惊人的勇力、逃跑似的勇敢以及那首激昂的旋律,依然感沛于怀。
  此后,我再也不怕走夜路,不怕挑重担了。
  单位:浙江宁波市北仑区柴桥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