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毕业照上的失踪者
作者:张小失
我已经交过拍照的钱了,可是我很不想去,因为我有些自卑。我是班级里最差的学生之一,这次高考,谁都不会对我抱有希望。每天上学成了我的心理负担。因为坐在教室里,我根本无心听课——也听不懂,课本的面孔是那么熟悉,而内容却又那么陌生。真的,如果说我还坐在教室里,那是因为我不愿背上逃学的恶名。
基于此,我与同学们很少交往,更谈不上与老师近距离接触。我的同桌也是一名差生,如果说我在课堂上不感到寂寞,很大程度上是依赖着他的存在。济济一堂的年轻学子中,我们俩就像一座孤岛,没有谁关注我——我也害怕别人关注,学校里唯一令我欣喜的事情就是下课放学的铃声。很多时候,我都是寂寞地将眼光远远地投往窗外,尽管内心充满了自卑、自责、空虚、恐慌,但是,我还得那么僵硬地坐在那里。
那天的放学铃声响了,按照班主任的布置,班长大喊一声:“楼后集合!”同学们纷纷走出教室,唯有我在座位上磨蹭。眼看人快走光了,班长又催促道:“快点,快点!”说着也跑了出去。最后,只有我一人留在教室了。
透过窗户,我看见熙熙攘攘的同学们在楼后空地上排列队形,各科老师坐在最前排,场面很热闹。我偷偷地看着,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害怕被他们发现。但是,我又多么希望被人发现,希望有一个人问道:“咦?张小失怎么没来?”
我的心空荡荡的,就那么寂静地躲在窗后,等待,等待着他们的散场。有一刻,我忽然听见外面静了下来,偷眼看去,原来大家已经排好队形,目光齐刷刷地盯着摄影师,只见摄影师一挥手——“卡嚓”……
我成了毕业照上的失踪者。
这一幕很多年后仍然鲜活地留在我的脑海。一个自卑的人,必然是一个脱离群体、又渴望融入群体的人。他远远地躲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眼光却不时地投向人群。他很可怜,也很可恶。他想争取,却没有信心。他想失踪,却又想回来。他是一个矛盾重重的人。
是的,这些矛盾折磨我多年,令我消沉,催我奋发。这个毕业照上的失踪者,其实一直藏在照片中。
——选自《新闻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