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我的哑巴父亲

作者:张文俊




  我的父亲是个哑巴,身材是二等残废——1.62米,皮肤黝黑。就这个模样,他还是个抢手货,很多媒婆上门来为他提亲,他还挑肥拣瘦的,后来,他看中了我的母亲。我母亲毫不迟疑的答应这门亲事,并不是她看中了我的父亲,她是看中了他的家庭。我爷爷是小学教师,每月有一百多块工资,奶奶、父亲都是好劳力,家里没有吃闲饭的,日子在方圆几里内是比较好过的。而母亲的家里很贫穷。
  母亲进我家门后,初来乍到,只图日子好过,她与哑巴父亲的关系说不上亲密,可大面上还过得去。第二年就生下了我,奶奶高兴得脸上都绽开了花,欣喜地说:是个男孩,我们张家的香火续上了。
  从我记事时起,父亲劳动后回到家,惟一使他开心的是逗我玩,他也像磁铁一样吸引着我。因为他有力气,从不感到疲乏。他的背成了我的操场,怀里像是我的温床。我闹着吃什么,父亲都会满足我的要求,也只不过是糖果、饼干、麻花之类的,因为小卖店离我家没多远。看到院子里小朋友玩的玩具,木头手枪、鸡毛毽子、弹弓、木板四轮车等,我也要,父亲就亲手给我做,他做的比别人的都美观。
  日子一长,母亲越来越觉得哑巴父亲不配她,有时候对父亲十分无礼,逢年过节,母亲不让父亲陪她回娘家,嫌丢人。家里来了客人,母亲不让父亲上桌子吃饭,只许躲在厨房吃。我的小舅成天游手好闲,把我家当成了摇钱树,隔三岔五来借钱,说是借,可从来都没还过。后来,我奶奶实在不能再借给他了,他就背地里挑唆我母亲闹离婚。我母亲好像突然明白似的,她的胆子更大了,气也更壮了,对父亲更加肆无忌惮了。
  一次,父亲得了重感冒,躺在床上,母亲既不给他请医生,也不给他买药,她还说父亲装病,非要父亲下地干活不可。父亲实在是爬不起来,母亲把门、窗子打得开开的,又将父亲的被子掀开,朝父亲的身上泼了一瓢冷水。
  八岁那年,有一天,我与院子里的小朋友在一起玩摔跤,浑身滚成了一个泥巴蛋儿。母亲见了大怒,她把对父亲的仇恨都发泄到我身上,“你父亲是个孬种,你也是个丧门星,老娘今天揍死你。”她一把揪住我,拖到水渠边,就把我的头往水渠里按。幸好被我父亲看见,他把母亲掀倒,才把我从死神那儿救了过来。母亲还扬言:“你不跟我离婚,我早晚要把这个小子用药毒死,让你们张家断子绝孙。”也许是爷爷和奶奶为了保住我这个独苗,父亲同意了与母亲离婚。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逐渐感到哑巴父亲不体面。我在院子里玩,父亲一走来,我就悄悄的走开。在家里,我也很少理他,与父亲说话,就是吼。奶奶没少说我不懂礼貌,她对我像疼心肝一样,连重话都舍不得说我,更不用说弹我一指头了。
  偏爱生逆子。那天晚上我洗脚,让父亲给我拿拖鞋,父亲却把布鞋给我拿来,我一气之下,骂道:“你耳朵聋,眼睛也瞎了。”爷爷走过来,一记耳光打在我脸上,父亲急忙拦住爷爷,嘴里哇啦哇啦直叫,手上比划着,意思是打他,不要打我,爷爷气得扭头走了。此刻,我尽量发泄被挨打的委屈,扯起嗓子嚎,躺在地上撒娇,奶奶哄我,劝我,我也不听。父亲没办法,只有抱起我,任我在他怀里乱踢乱打,他没生气,也没松手。
  长大了些,我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的时候,父亲从不让我干活,总是对我比划着,让我学习。
  暑假中,初中的录取通知书飞到了父亲的手中,父亲虽然不识字,但他知道是好事,他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微笑。他跑上街,给我买了一套漂亮的西服,还有一条红色的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