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师聊天(毕大松)



  离开学校后,估计我与秋雨老师的交往与其他同学相比应该算是频密的。在武汉前往黄冈赤壁的路上,在香港维多丽亚港驶向长洲岛的小轮上,在深圳签名售书的仪式上,在很多场合,我们都有过无拘无束的交谈。这种谈话散淡平实,轻松舒畅,老师不显威严,学生不觉紧张,令人如沐春风,心旷神怡。话题虽然天上人间,但聊得最多的还是散落在世界各地同学们的情状。 
      
  每次一见面,开场肯定是相互交流各自最新所了解到的有关同学的近况,每当这时候,余老师总是显得很兴奋,而且提示道:“你先说,你先说。”听我讲时,他头稍右偏,面带微笑,身略前倾,全神贯注。听到曲折处也不插话,脸上显出既好奇、意外,又了然于胸的神情。轮到他讲,则不疾不徐,娓娓道来,讲事迹是画龙,评得失是点睛,寥寥几句勾勒,某同学在我心目中已经淡漠的印象马上在眼前鲜活起来。讲到高兴处,学生大笑,老师小笑,满桌人为之动容,连庄重矜持的马兰老师也不禁莞尔。马老师也能点出许多学生的名字并经常问及,我想是受余老师的影响吧。
  跟老师聊天过程中可感受到他对学生真诚的关爱。谈及某学生取得的成就,不管是哪方面的,余老师总是给予热情肯定,而对学生的工作、生活及人生坎坷,他总有一份长者般的牵挂。毕业十几年后,我们班同学中真正从事戏剧或其它艺术的已屈指可数,当年在广西的老蒲就是其中之一。我们聊起他时,虽然爱用“眉头紧锁、忧国忧民”来调侃他对戏剧的热爱和执着,但对他编导的许多好戏,余老师还是赞赏有加的。兴致所至,立马拨通电话天南海北一番,但在电话里却一字不提艺术。现在老蒲已是上海越剧院的艺术总监了,仍能从余老师的言谈中体味他到对这位坚守阵地的“孤独牧羊人”的爱惜。谈及湖南一位刘姓学生因病英年早逝时,老师表现出来的那种深切的同情令人感动;有位学生因个性问题与单位领导关系不妥,老师要求我们通过各种途径进行协调,后来知道他自己也亲自出面做了许多工作。
  跟老师聊天就像回到学校的教室。老师走的地方多,经的事多,见的人多,看的书多,每次聚会他都会捡重要、经典的部分讲述和点评,有些东西在他的文章中是看不到的,让我们这些终日蝇营狗苟的人求知欲大增。记得一次老师讲了个笑话:说是大跃进时期,全国上下都在立誓“五年超英”、“十年赶美”,有人问郭沫若有什么目标,郭老犹豫再三说:“十五年争取赶上陈寅恪。”一下子激起我对陈寅恪的兴趣,满世界去找他的书和有关他的介绍,更重要的是找回了学生时代那份求知上进的感觉。平时在社会上在单位里扮老练,装持重,自己也觉得累,但到老师面前,可以做一些可笑的事,问一些幼稚的问题,顽皮卖乖都没什么心理负担。
  有段时候聊得较多的是盗版。其实,老师在这个问题上受到的伤害比他在文章中写到的要严重得多。盗版集团越来越规模化、现代化,他们有许多线人,盯住你的一举一动。骚扰电话可打到家里、酒店里,有强逼也有利诱,一句很不经意的话就可能为他们带来牟取暴利的机会。老师总说那些人印书就像印钱。有次我去海口出差,在书店看到大约有七种“余选”,连忙打电话向老师咨询,结果被告之有三种是盗版。在反盗版问题上,老师一反平时宽容随和的风格,态度非常强硬,在多篇文章中义正词严地予以反击。当然我还记得他说过一句话:与盗版集团既要斗勇,更要斗智。
  跟老师聊天是学习,是享受,是一次“精神桑拿浴”,我总是期待和珍惜这种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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