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1期
夜读唐诗宋词
作者:王相雷
读唐诗宋词,在清丽中感受刚健,在苍凉中体悟壮阔。唐诗是青春的腾跃,宋词是迟暮的远行;唐诗是勇往直前的飞奔,宋词是瞻前顾后的徘徊;唐诗是笑傲江湖醉酒狂欢的洒脱,宋词是秋雨纱窗悠然品茗的温馨;唐诗是搏击奋进的煌煌火炬,宋词是栖惶短憩的袅袅心香;唐诗是芍药海棠花繁彩,宋词是寒梅秋菊幽韵冷香;唐诗是划亮苍穹的明月,宋词是濡染心灵的婵娟;唐诗是“东皋薄暮望”的憧憬,宋词是“寻寻觅觅”的悲伤……吟哦佳词妙句,在甘美中品味历史的沧桑,在愁绪中体会作者的苦涩和辛酸,越品越有滋味,心是那般的充实而安静,梦想在诗中升腾,我在诗意的萦绕中学会了超脱,拥有了空灵。
展读唐诗宋词,我惊佩古人的凝练、睿智和透彻,我甚至怀疑他们是神而不是人。我佩服李白的诗才,更赞叹他那忧乐圆融的智慧:仕途不达则求诸仙道,仙道幻灭则寄情美酒,难寻美酒则邀明月,恋红尘时可入皇宫,隐退时游遍名山大川。李白是一轮充满伤情的皎洁明月,一壶满载忧伤的百年陈酿,一位壮志满怀却怀才不遇、孤独寂寞的酒中仙人。
我喜爱苏东坡的旷达。东坡奉儒而不迂执,好道而不厌世,谈禅而不佞佛。他无论在怎样失意的情况下都能保持心境的平和,都能欣赏身边的风景。他在赤壁赏月,在西湖种柳,一派诗心;贬谪黄州,他能“长江绕郭知鱼美”,贬谪琼州,他能“日啖荔枝三百颗”,随遇而安,总能在既有的境况中获得满足,这是生存的大智慧。我喜爱东坡放任旷达的大气节,我佩服东坡宠辱不惊的大气度,宁将醉人的功名弃于脑后,任凭一次次的机遇擦肩而过,任凭一代代的繁花逐水流走,你只留意于云影天光,日出日落;你只醉心于一蓑烟雨,满眼风波。
我醉心于李商隐和李清照的纯粹。我觉得古今诗人中只有他们二人情感最少受生活和文化的污染,单纯到透明,真挚到只剩下真挚本身,忧伤是生命和情感找不到目的的纯粹忧伤,而不是忧于时伤于物的世俗化情绪。李白的浪漫里仍掺杂着对功名的牵挂;杜甫的国家意识大于生命意识;李贺荒寂敏感,有点病态;王维的禅性一半得自技巧一半得自悟性,过高的艺术悟性取代了他对生命的真诚投入;柳永在风尘烟巷里走得太远,他是一个真诚地玩情游戏的人,他不是情感生活中的圣人……李商隐和李清照是活在心灵世界的人,他们是以爱为信仰的人,对爱很投入,爱才是这个世界不死的灵魂,是生命的意义。但爱情给他们的却是五味俱全,而苦的记忆尤为深刻,爱使他们体验了透明的幸福,也感到了彻骨的绝望。
夜读唐诗宋词,淡淡地走向精神的家园,走向广大和悠远,走向肃穆和美丽,这难道不是人生的一大乐事么?是的,现代人很难找回古迹斑驳的心情,失去“江天一色无纤尘”,失去“千里莺啼绿映红”,都市生活中,谁还能体会唐风宋韵中的一滴滴怀旧、一寸寸断肠、一声声壮阔呢?曾经回荡着唐诗宋词吟哦声的这块土地上,没有了小巷树影婆娑的月色,没有了“明月松间照”之类的意境,周围都是高楼大厦,生活却少了许多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