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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者的异化

作者:牛丽君




  资本主义度过了它辉煌上升的“黄金时期”进入帝国主义阶段,它的种种不和谐就急剧地暴露出来。机械化大生产,激烈的竞争,使大量企业破产,大量人员失业。饥饿、贫困威胁着人们的生活,人们不得不疲于奔命。创造机器、金钱、财富的人不能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反而成了它们役使的工具。这种颠倒是非的世界,使人感到苦闷,难寻出路。卡夫卡就生活在这样的一个时代。作为一个作家,他对生活、社会有深刻的观察和理解,作为一个懦弱、羞怯、内向、自信心不足的人,他又认识不到改变这些受压迫者的命运的方法,加上社会环境——帝国主义的高压专制,他不能直言不讳地揭露,于是就采用抽象、荒诞等曲折隐晦的笔法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变形记》就是这种思想的代表作品。
  
  一、 人性的异化
  
  《变形记》的主人公格里高尔是一家公司的旅行推销员,从他对自己房间的布置——墙壁上漂亮的画报以及他对工作认真的态度,可以看出他对生活是充满信心的。为了还清父亲因破产而欠下的债务,维持全家的生活,尽管他谨慎、小心地履行自己的职责,但仍然被生活的担子压得透不过气来。
  对于生活在当时社会环境中的这样的人物,卡夫卡非常冷峻客观地指出了他们的结局——异化。所谓“异化”就是“物对人的统治,死的劳动对活的劳动的统治,产品对生产者的统治”(马克思语)。也就是说人因为物而改变了自身的性质。所以作品一开头,作家就冷静地写道:“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见此情景,格里高尔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体形的变化,不是对自己变化的恐惧,而是自己的工作和疲于奔命的生活。他想着怎么还清债务,使全家生活好转,怎样挣钱供妹妹上音乐学院。巨大的生活压力使格里高尔的心理、习性都改变了,他异常胆小,卑怯,怕见人,甚至是自己的亲人。他常常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羞愧,见到人或听到一点动静,马上到沙发底下躲起来,孤独感与日俱增。他专门吃腐烂的食物,一见到人的饭食就感到厌恶,也故意爬在垃圾堆中度过时光。生活使他的性格急剧变化。所有这些描述,都深刻揭露了资本主义社会人为金钱物质所累的这一反常的社会现象,指出人为物役的罪恶本质。
  这种惊心动魄的“变形”,在格里高尔是无动于衷,丝毫不感到奇怪;在卡夫卡是信手写来,自然平常。其实,这种“变形”,实际上已成为资本主义社会司空见惯的现象了,这样平静的笔触也就写出了资本主义社会人格异化的普遍意义。“变形”是资本主义社会人与其所从事的劳动之间发生的异化关系的象征。
  
  二、人情的异化
  
  资本主义社会的人情关系是淡漠的,甚至是冷酷的。作品中关于秘书主任对格里高尔的态度,完全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言语之间也是一派教训的口吻。在他看来公司的职员就是机器,往往不把这些小毛小病当作一回事,一点也没把职员当作常人看待。公司老板也是,在办公桌上面高高地坐着对职员发号施令,而且常常怀疑职员侵吞公款。这些着墨不多,却道出了资本主义社会那种世态炎凉的社会氛围,这也就给像格里高尔这样的小人物的异化提供了环境基础。
  格里高尔的“变形”不仅仅反映了社会异化力量的巨大,也反映了异化给家庭生活带来的灾难性的变故。格里高尔变形前的家庭,虽然拮据,但不乏一个家庭应有的生气、温馨。“变形”后的格里高尔对自己的变化没有丝毫质疑和反抗,在他看来自己是人是虫无关紧要,要紧的是生计问题。他思考着自己的过去,如何小心翼翼地在上司面前行事,如何急忙赶车上班在繁忙事务中找暂时的欢乐……也想象着自己的未来,怎么还清债务,使全家生活好转,怎样挣钱供妹妹上音乐学院……可母亲害怕,父亲发怒,骨肉之情、怜悯之心荡然无存。面对秘书主任对儿子的申斥、警告,父亲非但不敢反对,反而对儿子施以拐杖,撵他回房。从此,格里高尔与人隔绝开了,整个家庭消沉了。原先父亲朗朗的读报声没了,就连家庭中地位最低下的女仆,也毅然辞职不干了。格里高尔成了全家的负担。
  看到家庭的变化,格里高尔仍挣扎着要起来,恢复往日的精力,想着“下一次打开门时,我还要像过去那样重新挑起一家重担”,然而他不能这样做了。他试图爬出自己的房间,结果不是吓坏了母亲,遭到父亲的毒打,就是吓跑了因生活困难而出租房子招来的客人。格里高尔使全家彻底绝望了,就连一向同情照顾他的妹妹,也说出了“他是一切不幸的根源”、“我们一定得把他弄走”的冰凉的话语。全家人把他往日给家庭带来的好处,忘得一干二净。至此,作品把格里高尔变形造成的家庭冷漠关系表现得淋漓尽致了,他自己也彻底绝望了,“他消灭自己的决心比妹妹还强烈呢,只要这件事能真正办得到。他陷在这样空虚而安谧的沉思中,一直到钟楼上敲响了半夜三点。从窗外的世界透进来的第一道光线又一次唤醒了他的知觉,接着他的头无力地颓然垂下,他的鼻孔里也呼出了最后一丝动摇不定的气息”。格里高尔终于死去了,使得家庭也松了一口气。在孤独中死去的他饱尝了世道的艰难后,又经受了家庭的冷落、厌弃,演出了一个令人心酸的小人物的悲惨故事。
  格里高尔在现实中活生生地变成了一只甲虫,显然荒诞至极,读起来却让人感到真实可信。格里高尔的变形、异化、死亡,是资本主义社会重重压迫下的小人物命运的浓缩,他的遭遇不仅是个人的悲剧,是家庭的悲剧,也是资本主义社会人情关系的悲剧,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悲剧,当然更是资本主义社会的根源——资本主义制度的悲剧。
  

  •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3月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