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0期


葬我于水

作者:黄惊涛




  也许,在南方,再也没有哪条江会比汨罗江更令人感动了。
  我不远千里来到这座城市,原因只是想见识一下这条曾经响彻千年、澎湃泛滥了整部历史的河流。
  汨罗江纯粹是一条个人的江。如果说一爿草堂可以属于杜甫,一座名楼可以属于范仲淹,甚至一个偌大的曲阜可以属于孔丘,那么,汨罗江是应该属于屈原的。上帝在高渐离击筑作别壮士荆轲时送了这位刺秦王的英雄一段寒冷如匕的易水,在四面楚歌关头又送了战神一条柔肠寸断的乌江,而在公元前278年,随着一位叫屈原的诗人纵身一跳,上帝便将这条诗性的河流给了他。
  耳边是地道的楚言楚语,我疑心是重返了那本叫《楚辞》的典籍。战国的风也是这样的风吧?战国的河也是这样的河吧?本以为一千九百九十七年的汨罗江该是静若止水,该是舒缓铺陈如美女娴静的裙带,然而,蜿蜒而至的汨罗江仍是《史记》里的那一注奔腾的热流,平静和懦弱,也许早被一齐带走。
  江还是那条江,然而水已不是那曲水。“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还可濯“我”《怀沙》之赋的诗意吧,不然洁身自好的诗人又怎会作出宁赴长流葬乎江鱼之腹的选择?如今的汨罗江早就让上游城市的工业污水、生活污水搞得污浊不堪,不知今天屈原想自杀还敢不敢从这里跳下去?
  但是江却还是那条江。
  想象那位与屈子交谈于风雨中的渔夫,曾怎样地在这条江边打浆饮酒,一船楚歌一船潇洒;想象那位行吟泽畔仰天长问的夫子,又曾怎样地在这里上下求索,掩涕叹息;想象这条江是怎样地承载了一副厚重的躯体、一颗升腾的诗魂……汨罗江,命里注定要让所有的河流都从这里出发,命里注定要成为世界上支流最多的河。
  李元洛先生在散文《蓝墨水的上游是汨罗江》里暗示了汨罗江是一条中国源头文化的中心河流,我不知道一部《楚辞》、一位诗人、一段江水竟能成为多少文化人道德指向的归宿,但我分明在整整一部文化史中都听到有一管江水的声响。
  
  

  •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3月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