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0期


继父

作者:陈永林




  继父是县化工厂的锅炉工。继父烧锅炉烧了二十年,吃的煤灰多了,肺部有了毛病,总“喀喀”地咳个不停,痰也多,隔不了几分钟就吐口痰,痰也是黑的。
  我不喜欢继父。继父大窝囊。我也不愿跟继父说话,好在继父一天到晚只知道闷声不响地干活儿。继父是个话极少的人,我也从没叫过继父一声爹,继父一点儿也不在乎。
  母亲觉得欠了继父许多,继父反而安慰母亲说:“没关系,孩子还小,大了,就懂事了。”
  母亲对我说:“永林,你就叫他爹吧,让他心里好受些。”我说:“他不配。我爹早死了。”母亲的泪水掉下来了:“算娘求你了。”“下辈子我再叫他爹。”
  高考后,我落榜了。继父要我重读一年,我不肯。我那时迷上了写小说。但写了一年小说,只在市报上发表了两篇千字左右的小说。我不再写小说了,却找不到工作,呆在家里,觉得度日如年。我就骑着辆自行车在大街小巷到处逛。一天傍晚,遇到一个同学,那个同学请我吃了顿饭,我还喝了两瓶啤酒,同学还拿烟给我抽。以前,我可从没喝过酒抽过烟。喝完酒,同学又请我看电影。
  同学也没工作,可怎么有这么多钱吃喝玩乐?同学说:“活人还会被尿憋死?你想挣钱,明天再来找我。”
  回家时,已十点了。继父同母亲竟然没睡。母亲闻到我一身的烟酒味,问:“你到哪里去了?你可千万别学坏,学好千日不足,学坏—日不难。”
  我没好气地说:“你别管我的事。”“我不管谁管?”母亲也生气了。“你有本事管吗?我有许多同学没考上大学,可他们的父母都为他们找到了工作。你有这个本事吗?”我喝多了酒,头晕乎乎的。我进了房,闩了门,脸也不洗就上床睡了。
  第二天,我又去找那同学玩儿,玩儿了几天,才知道他是一个偷窃团伙的头儿,他很想让我加入他的团伙,我没答应。但我那时闲得无聊,如成天呆在家,会发疯的,我仍总找那个同学玩。
  那天,在公共汽车上,同学偷到了一个钱包,他把钱包塞进我口袋里。可那丢了钱包的人发现了,他抓住我,说我偷了他的钱包。同学下了车,我却被送进派出所。民警了解情况后,没拘留我,但让我家里来领人。
  继父同母亲来了。从没生过气的继父生气了,他气得整个身子颤抖个不停。他伸出哆哆嗦嗦的手,想打我,巴掌却在空中停住了,最后落在自己的脸上。
  第二天,继父出事了。继父倒煤渣时,拉着满满一车煤渣在下坡时摔了一跤,三轮车从继父的腿上轧过去了。继父的腿轧坏了,继父今后走路得依靠拐杖了。继父见了我,笑着说:“你现在可顶我的职了。”
  我去化工厂上班的第一天,母亲说:“你今后得好好待你爸,要知道他的腿是为了你才拐的。”“为我拐的?”母亲点点头,母亲又一脸的泪水。
  原来继父担心我学坏,便想早些退休,好让我顶职。
  我进了继父的房,在继父的床前扑通一声跪下来,泪流满面地说:“爸爸,我,我不是人,我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我……”
  继父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拉我起来,说:“起来,起来。你懂事了,你能认我这个爸爸,我就高兴,我的腿拐得值,拐得值!”继父的泪水也淌下来了。
  我那时想一直跪在父亲床前。
  只是我在县化工厂干了三年,化工厂就倒闭了。在那三年里,我在文学上取得了一点成绩,已发表了60余篇小说,很快我被一家文学杂志社聘为编辑。
  写这篇文章时,继父已去世一周年了,我的眼前又浮现出继父一跛一跛的身影,我的泪水又淌下来了,一滴滴地掉在眼前的稿纸上。我默默地呼唤,爸爸,你知道吗?我想你!我爱你!
  (河北张旭鑫摘自200)4年第3期《成功之路》)

  •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3月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