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7期
婴儿
作者：马克·吐温
“婴儿”是我们每人都曾有的特点。我们不幸不能生为女人，我们也并非都是将军、诗人或政治家，但是话题说到婴儿时，我们便有了共同点——因为我们都曾是婴儿。这世界数千年来一直都不曾为婴儿庆祝过，好像他不值什么东西一样，这实在是一大可耻之事。各位先生，请你们仔细想想，如果你们退回几十年前，当你们刚结婚不久，你们有了第一个孩子，那你们就会记起婴儿实在等于太多的东西了，甚至比其他任何事都更重要。
所有的军人都知道，当这位小家伙来到你的家中时，你就得呈递“辞职书”，而他则完全掌管了全家，你变成了他的仆人、随从，随时要站在旁边听候命令。他不是那种按照时间、距离、天气或者其他事情付给你薪水的指挥官，但你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得执行他的命令，而且在他的战术手册中，行军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跑步。他用各种最粗野无礼的态度对待你，但即使你们中间最勇敢的人也不敢说一句违抗的话。你可以面对死亡的风暴并予以还击，但他用手紧抓你的胡子，扯你的头发，拧你的鼻子时，你只得忍受。当战争之雷声在你耳际响起时，你面对炮弹以稳健的步伐向前迈进；当他发出惊吓的呼叫时，你却掉头向他冲去。当他要吃能安慰他的糖果时，你敢不立即服务吗？不！你会马上去拿他需要的东西！如果要喝奶，你敢反抗吗?不会的，你一定是立即把奶热好，甚至还会吸一吸这热好的、无味的奶水，看看温度是否适当，成分是否弄对了——3匙水、1匙奶粉、一点糖。我现在还没有尝过这个东西呢！
你这样下去倒是学会了不少事情。较富感情的人仍然相信一个美丽的古老传说：婴儿如果在睡觉时微笑，那是天使在对他说话。这个传说很美，但实在太不可信了，朋友们。如果你的婴儿提议每天早晨两点半作例行散步，你难道不是马上爬起来，并强调那是你就要做的事吗？啊！你是受过很好训练的，而当你穿着“不整齐的制服”在房间里来来回回不安地走着时，你不只会学着婴儿的语调说话，还会用含有母性的声音唱着催眠曲，例如“宝宝睡”。对田纳西陆军团来讲，这真是一个奇迹！然而这对邻居来讲却是件痛苦的事，因为在一里之内的地区，并非人人都喜欢在凌晨3点钟听到军乐。当你这样持续了二三小时，而婴孩又认为运动和声音都引不起他的兴趣时，很可能整个晚上都要这样奋战下去，直到精疲力尽为止。
婴儿比起你整个家要能提供更多的东西，他是一种企业，充满着无可压抑的活动，做着他高兴做的事，而且你不能限制他。一个婴儿就够你天天忙了。所以如果你还有理智的话，就不要祈求生双胞胎。如果是三胎，那简直是造反了。
如今世界上的三四百万摇篮中，有些是我们国家将世世代代视为神圣之物而保存起来的，如果我们知道是哪几个的话。因为在这些摇篮里，未来的栋梁此时正在长牙；未来闻名的太空人正望着银河以一种无精打采的神情眨着眼睛；未来的历史学家正躺在那里，直到他的这一任务完成；另一个，未来的总统正忙着烦恼他的头发还没有长齐之无聊问题。其他大约6万个摇篮里装着未来的官吏，还有一个摇篮在旗子之下的某个地方，篮内躺着未来的有名的美国陆军司令，因为此时负担的责任和荣耀极少，于是把他整个富于战略的心都用来寻找能把他的大脚趾放入口中的方法。这一类的成就我们今晚的贵宾们在几十年前也曾经历过(我决无不敬之意)。如果这个小孩能证明我们对他的预言的话，恐怕没有人会怀疑他会成功地找到那个方法的。
(1879年11月13日)
[鉴赏提要]
马克·吐温(1835-1910)，原名塞缪尔·郎荷恩·克列门斯，美国著名作家。生于一法官家庭。幼年丧父，靠打工谋生。当过水手、记者、淘金工等。主要作品有《汤姆·索亚历险记》、《哈克贝利·芬历险记》，脍炙人口的有《竞选州长》、《百万英镑》等。他还擅长写散文、游记和书信，是美国文学史上颇负盛名的现实主义文学家和卓越的幽默讽刺作家。不仅如此，马克·吐温还是一位出色的演讲家，他的演讲，融进了他创作的讽刺幽默风格，为广大的听众所欢迎。
《婴儿》是马克·吐温于1879年11月13日在芝加哥田纳西陆军宴会上发表的演讲。在这篇演讲中，充分地体现了马克·吐温的幽默天才，以至于整个演讲过程不时地充满了听众会心的大笑，在演讲结束时，掌声经久不息。在这样一个和谐地进行着信息和情感双向沟通的演讲中，演讲者天才般的幽默激活了听众的内心情感，而听众的投入又反转过来促成了马克．吐温的幽默天才的淋漓尽致的发挥。
马克，吐温在陆军宴会上选择这样的内容作为其演讲的主体，这在由铁的纪律编织而成的庄重肃穆的对象中，本身便具有一种幽默的成分。再加上马克．吐温这样的幽默大师以其深邃的思想对其材料加以整合，就具有了魔术师般化平凡为神奇的魔力。马克·吐温以“婴儿”是我们每人都曾有的特点作为演讲的契入点，使每位军人——不管是将军还是士兵，都迅即地把自我定位于一个共鸣区：婴儿。这就为其演讲的展开奠定了一个可靠的基调——显然，这对于演讲能否成功是极其重要的。然后便通过调动听众所具有的体验人手，来叙说着一个平淡中又蕴含着深刻哲理的社会故事——也许这是马克·吐温的演讲总是得以成功的内在原因之一。演说的最后，马克·吐温仍然以其幽默的口吻来进一步升华演讲，即在这些婴儿当中，我们社会未来的栋梁——太空人、历史学家、总统和陆军司令等即将诞生。在这里，马克．吐温尤其是突出未来的陆军司令，把他整个富于战略的心都用来寻找能把他的大脚趾放入口中的方法这一点。这既充满了幽默，也照应到演讲的特定对象。从而使整篇演讲成为一首充满了幽默趣味的婴儿赞美诗。
马克·吐温就是这样一位集天才的幽默大师，深邃的思想家和化平凡为神奇的魔术大师三位于一体的艺术和演讲大师。
(李宗刚)
(选自《著名文学家演讲鉴赏》，山东人民出版社199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