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8期


糊涂斋记

作者:陆 地




  在学校里,老想起我的那间小书房。其实,也不能称它是书房,不过是我的一间卧室。但我依然给那间不是书房的“书房”取了个名字:糊涂斋。
  斋内的陈设简略: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书柜,再就是墙壁上挂的几幅市场上常见的廉价的字画,其中最显眼的就是那幅“难得糊涂”。我以为我是很需要这么一句话为自己开脱的。不只一个人给我下过这样的定义:我是一个糊涂的人。我经常丢三落四,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大部分的邻居该如何称呼,我也几乎不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务活。这些,就是我把房间称“糊涂斋”的缘故了。
  环斋皆山。斋旁还有一条小河淌过,一年四季都听得到水声。前面有一条马路,但很少有车辆和行人经过。大多时候,糊涂斋总是静的,是一个很好的读书所在。
  在假日里,我很少离开糊涂斋,终日与书为伴,但不觉得寂寞。书是人最知己的朋友,你可以在任何想交谈的时候跟他们交谈,而他们绝不会在你已厌烦的时候对你喋喋不休。书里有大千世界,书里有茫茫宇宙。想玩了,就去游览名山大川,想喝了,就与古人对饮一杯,想笑,就看笑话,想哭,就读悲剧,而他们绝不会说你得了神经病。书使我获益不少,同时,我沉默少语的性格也慢慢地形成了,我终日没有几句话,协和着糊涂斋的静。
  在斋内除了读书,其它时间便大多花在静坐和胡思乱想上,我常以自己为圆心,把想象的半径,伸得无边无际。有时我也出去看看斋外的风景,朝暮各异,四时之景不同,再加上想象一调剂,斋外山环水绕的风景,永远也不觉单调。
  我也常在夏天认真地听蝉鸣,因为树多,蝉也很多,那是糊涂斋最热闹的一段时间了。李商隐的“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骆宾王的“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等写蝉的句子就很自然地浮现在了脑内。当我已很深地陷入了我的听觉以及联想之中的时候,便感到有一个个古代清癯的文士走进我的糊涂斋来,他们都是忧伤满面而又孤傲清高,在我看来,真正的文人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记得在几个有朗月的夜晚,月光浸入斋内,很有些诗情画意,又加上一些关于月的诗篇在心头荡漾,就也想作一首诗出来,于是上了顶楼,盯着月亮看。月如一张可爱的女孩的脸,周围一些飘忽的云在戏谑着。月光中的世界干净而阒寂,远外,零星的灯光依稀可见。良久,并没有作出诗来,但我依然快乐地下去了,心中以为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在斋内,我的日子过得很散漫,书本散乱,被子从来不叠,我时常会想,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糊涂斋能容忍我如此了,并且不要我记住时间,累乏则睡,梦凉则醒。
  因为我糊涂鲁钝,寡言少语,与人交往就时常感到困难。每每在与人交往中窘迫的时候,我就想躲进我的糊涂斋,永远做一个糊涂人,不问世事,管它芸芸众生,紫陌红尘,但,这个梦,很久以前便已醒了。

  •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3月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