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7期
生的使命
作者：彭 刚
快乐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昨天下午，当汽车的轰隆声进入我的耳朵，一种不祥的预感晃上心头。写到这时里，我想有介绍我主人的必要，我主人一家四口：男主外，女主内，儿女包消费，标准的中国式家庭(为便于述说，且称他们为男、女主人，大、小小主人吧)大小主人在外求学，一月难得回来一次，小小主人刚刚好上六年级。介绍到此为止吧，继续我的述说：这不祥预感让我不自然地想到了我们鸭类的生命以及我们的使命——上帝安排的。冥冥中我感觉到完成我生的使命的那一刻快来了。
果然，那体态庞大的铁家伙沉默几秒钟后，“咚咚咚咚”的皮鞋踏地的声音就沿着地板和空气进入我的耳膜。听声辨人，我知道大小主人回来了。这“咚咚”的声音也证明了我预感的正确性，因为以前有许多时候，我的伙伴就是随着这“咚咚”声的出现而从我的身边消失的。轮到我们四个啦，而我的可怕的预感却让我的思想固执地认为：那是冲我来的，轮到我了。我想他们也和我一样有同样的感觉。一夜无眠。对生的依恋和对死的恐惧让我们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谁也没说话。在这种无尽的焦虑之中我们盼来了又一个黎明，生命的继续让他们欢快不已，但我却以为危机并没有过去。
又是一个晴朗的冬日，从窗口射入的阳光证实了这一点。冬日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真舒服!但是我又不禁想起了往日水中嬉戏的快乐情景，相对着此刻窄小的四角天空和隔壁猪们身上发出来的异味，我不禁感叹道：“我们太需要自由的生活和新鲜的空气，是吗?亲爱的。”“是的，待在这里也够久啦，我多么希望此刻能到外面去散散心。”她说道，然后我又不说话，内心那可怕的预感让我没有继续说话的欲望。
日子又是平淡地过去，今天大主人都早早地出去，都日上三竿了，小主人也还没动静，但听得“砰”地一声和下锁的声音，小主人也都出去。我不禁松一口气，喑叹着危险终于离我们而去。
我们又度过两个时辰的快乐时光，而事情的发展往往出人意料。不知何时，小小主人幽灵般地出现在我们面前，我看见他迅速地侵入我们的领地。先是我的她的尖叫声，接着便是我们四处逃窜的脚步声交织成一阵哀乐。天地太窄小，我知道我们之中至少有一个会落入小小主人的魔掌。我不禁回忆起小主人平时喂我们的时候是多么亲切和蔼，而此刻，……我不得不哀叹人心的不可捉摸，感叹当时我认为危险已经过去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在人类眼里，鸭类不过是他们的财产，要我们的命那不过是举手之劳。谁知约一分钟后，我就被一双大手抓住，我知道，完成上帝赋予我的使命的那一刻到来了，然而我不乐意也不甘心，我是多么留恋这鸭世间的美好生活啊！我挣扎着，企图挣扎出这魔鬼的控制，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我几乎绝望了。
我感觉被换了一只手，并且听到了几声我听不懂的所谓人话，“咚咚”的脚步声在屋子里来回激荡。我的头部被一股大力向后翻转并被固定，接着脖颈上部有微微的疼痛，很快我就感到了冬天的寒意，我知道那里的绒毛被拔光了，终于，一种叫做菜刀的东西亲吻上了我的颈部，我彻底地绝望了。
喉部的一阵剧痛让我颤抖不已，但我的思维却特别地清楚，我知道，属于我的时间不多了。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我又想起了我的伙伴们。我那归去的伙伴们，等等我，我来啦!还有她，我亲爱的她哟，咱们今生缘份已尽，来生再见吧，愿你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一样地快乐。但当我想像着她小鸟依人般地依偎在另一个“鸭”的怀里，我的内心一阵绞痛。不想她啦，还是想想我的弟兄们，想想我们往日幸福快乐的时光吧，然而喉部的剧痛却阻碍了我的思绪。
我的头部向后仰着，并被翅膀夹住，不过不算太紧，接着那一双大手把我放到了地板上，到此刻我才真正感觉到了脚踏实地的奇妙真实和亲切。令我欣喜的是我还有些许力气。并且我的翅膀也不知何时松开了。抽回头颅，我努力地逃跑，求生的本能让我这样做，但慌乱中却跑错了方向，我很快就被抓住，再一次经受了菜刀的亲吻。
我知道没戏了。因为我已经浸入到一盆不算太开的热水里，要是在平时，这无异于天堂享受，但此刻我明白，它将慢慢地融化掉我的灵魂和生命，我努力地再一次抬起头来，这也许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次抬头了，睁开那嗜睡的双眼，却意外地发现一双不一样的眼睛在注视着我，离我很近，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既大又黑且亮，还似乎蕴藏我读不懂的悲哀与怜悯。我不禁愤怒茫然了：“啊!同为地球上的生灵，为何你们人类却总是把幸福快乐建立在别种生命的牺牲上呢?不公和愚笨无知的上帝啊，为什么你……我心有不甘啦!”我视野渐渐模糊，我知道我的眼睛在变大——曾经我的伙伴也就是这样离我而去。身子变轻啦，思维在这空气中沉沉浮浮，我飘起来啦!前方漫步的兄弟姐妹们，等等，我!
唉，生的使命即将完成，却不知我的她哭得多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