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2年第11期


浅析《愚溪诗序》的曲笔运用

作者:翟凤举




  柳宗元因政治革新失败而被贬永州。作为一个有抱负的正直知识分子,心中的愤懑需借文排解,方能一吐为快。欧阳修借酒消愁,醉翁之意不在酒;柳宗元借景抒情,愚公之意不在景。二者殊途同归,如出一辙。然而,细细品味,两文又别具特色,各有千秋。现就《愚》文出神人化的曲笔运用,仅作举隅性的赏析。
  其一,全文笔致从容,含蓄深沉,声色不露而思路缜密。文章以“愚”命题,以“愚”穿针引线,以“愚”明志说理。一个“愚”字,把一个真实的自己掩盖得严严实实;一个“愚”字,又巧妙地将自己的满腔愤懑表达到极致。文章起笔徐徐道来,逐个将溪、丘、泉等以“愚”名之,且无论是更名还是命名,都有理有据,煞有介事。这些貌似客观的景物描写,却渗透了作者的主观倾向,蕴涵着无尽的寓意和丰富的韵致,在不留痕迹中完成了既定的表达:这些“山水之奇者”,无人游赏,竟被“我”以“愚”“玷污”。言外之意,我尽忠效力朝廷却遭此厄运,我济世救民的才能只能被埋没于山水。山水于我无辜,朝廷对我有愧。足见,文中山水皆以“愚”戏称,实则揶揄嘲讽;景物似轻描淡写,实则刻意为之;作者表面上平心静气,实则愤懑之情溢于言表。全文逐层展开讨论,始终无一贬词恶语,但读者却分明地感觉到作者的思想重压和感情负荷。这种意味蕴藉的讽刺效果,不知要比那种笔无藏锋的正面痛斥,要隽永、深刻多少倍。
  其二,作者善于运用多变的表现手法,真实反映内心苦闷,揭露社会矛盾,以取得喜剧性的效果。文章起始,作者即以世俗眼光观照周围景物,评价自身,先是以铺陈手法,极写“愚”景,将自己本为愚者定为基调;后通过叙写溪“不可以溉灌”、“大舟不可入”、“不能兴风雨”等“无利于世”的弊端与自身一一进行隐晦类比,将自身之“愚”推到极致。接着文章以反衬手法,将宁武子“邦无道则愚”的智而为愚与颜回“终日不违如愚”的睿而为愚衬托作者的“真愚”。文章末尾又用正反对比的方法,描绘了一个“水尤清冽”,鉴照万物,“水声如鸣佩环”,令人宠辱皆忘的理想世界,以反衬龌龊不堪的社会现实。作者独处寂寥凄清的荒野,能随心所欲,自得其乐,并“以文墨自慰”,其愤世嫉俗之情让人意会,却没有言传,取得了力透纸背的讽刺效果。文章卒章显志,但抒写的情怀和隐含的观点不是突如其来强加给读者,而是由景物到古人到自己,由叙事到议论,待到水到渠成之际再露其实。由于经历了这样一个先抑后扬、逐步展开的过程,因而作者所表明的态度和思想也就易于为读者接受,从而显示出作品令人叹服的逻辑力量。
  其三,作者善于用典,巧引经书;寓庄于谐,寓悲于喜。作者从始至终,围绕愚溪大作文章,颇似专意描写山水,然而在叙述山水中不时引经据典,借题发挥,或隐或现地透露自己的苦衷。溪水以“愚”名之,是“予以愚触罪,谪潇水上”的缘故。而愚公谷的故事,又为自己无辜受贬巧妙作注。作者还以不乏诙谐调侃的语气,多处引用《论语》中的句子来对照自己,影射朝政。如“夫水,智者乐也”一句,就暗藏着一个荒谬的逻辑推论:凡爱山水的人是智者,我“爱是溪”却是愚人;智者不为愚事,我适逢圣君却因行事谬误被贬永州。由此推论,孰智孰愚,不言而喻。这种借助古训、婉而多讽的手法,不仅绝妙地嘲弄了最高统治者,而且引起了读者无尽的感喟和深深的理解。可见,作者故作轻松豁达的外表,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内心的愤激之情和作品严肃的主题。
  总之,该文运用多种表现手法,多角度地曲尽其意,曲尽其情,曲尽其妙。这种精湛的曲笔技法,不仅独步古代散文领域,而且也为后人提供了极好的借鉴。这也是《愚溪诗序》流传至今而不衰的原因之一。
  (注:《愚溪诗序》见高中语文课本第三册)

  • 整理者:绝情谷  2009年3月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