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2年第8期
让厚重的理念乘着艺术的翅膀飘逸
作者：周德仓
在阅读了著名的文学家聂绀弩的《我若为王》以后，一种对杂文的亲切感又回到了心头，这不仅在于此篇杂文的选题是宏大而有价值的，而且更惊喜于作者的构思。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之后，反封建的历史使命并没有结束，国民的奴性似乎也不是就可以随着皇帝的下台而销声匿迹了，人格尊严与民主的气质远未在人们的心中建立起来，不论是思想家鲁迅的呼吁，还是当今健在的巴金老人的警告，都是在提醒大家，皇帝虽然可以立即被打倒，但几千年来的封建思想却并不是能立即就倒台的。在商品经济迅速发展的今天，我们最为缺少的并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一个真正实现振兴的民族，一个真正强大的富于生机的国家，正是建立在它的每位成员和公民的觉醒和自尊之上的。作者的选题无疑极有价值，而且这种价值并未随着年代的久远而有任何褪色。从本质上讲，文章是思想的表达，不论是在进行文学创作，还是一般文章的写作，提炼并着重确立独立、有深度的主题，无疑是写作的核心和关键所在。
杂文一向被誉为艺术化的论文，这种判断至今无错。作者对自己思想观念的表达，并不用论证的方式来进行，它的写作手法是形象和艺术化的，当然，巧妙的构思与语言的辛辣、锐气必不可少，否则，杂文就失去了它的应有力度和独立价值。在本文中，作者行文的基本前提是出人意料的一个假设：我作皇上了。于是就演绎出天翻地覆的人间喜剧，不仅是自己的待遇令人瞠目地改观，而且他的子女和亲戚也享受到了皇亲国戚的至高荣誉。这种地位的演变，顷刻之间把一个凡夫俗子神化了，最高的特权使他成为至善之美的人，他与周围的人际关系也在发生戏剧性的变化，在他这个至尊面前，即使是他的尊长和师友，也都成为奴才；但他最终还是能够恍然大悟，原来他竟然成为了奴才的首领，这本是一种莫大的耻辱，于是，他受到震惊，决定自弃皇位，消除天下所有的臣民，只有到这个时候，他才由衷地用原来奴才对他的三呼“万岁”的方法，来庆祝社会公正与人格尊严酌到来，迎接光明世，异的到来。如此展开文章，不仅有逻辑上的严谨，语气上的流畅，而且有情节化所带来的吸引力，俨然是展示出了一个完整生命曲折而戏剧性的历程，读来不仅使人感受到宇里行间散发的趣味与辛辣，尤其获得思想上的启迪。一个看似荒唐的故事，留下的绕梁语音和幽思是多么发人深省啊。
杂文与一般文章的区别就在于此。富于写作智能的作者，必然要尽力去寻找表达的切入点。直言不讳的分析不是不可，但在表达方式上则显得比较平板一些，并直接影响主题传达的效果。杂文总是要将自己的观念寄托在一种形象之中，在叙事和描写中展现作者的理念。这种形象往往会被夸张，并以漫画的笔法加以描绘，给人留下难忘的记忆。当然，这个形象不是为了逗乐，它是意在言外，有所指归，是作者观念的标志物和母体。形象与理性的有机结合，使杂文获得了独立的境界，不仅包含着深刻的思想，而且用艺术的手法将思想精彩地表达出来，对人们的接受习惯而言，这实在是极惬意的事情。杂文的优势正在于此。本文作者即以幻想的故事，生动地将自己的社会见解张扬出去，假如无此故事，我们对国人奴性的理解就远不是这样逼真。其实，不仅仅是杂文，就是其它文章的写作，也要在形成“得意”的主题之后，殚思竭虑地寻找使自己的思想可以凭借的独特形象体系，如人物、细节、场景、动作、言语，或者故事等。根据众多人的写作经验，有时候，获得某种见解也许并不困难，但是要将这个见解巧妙而新颖地表达出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想象力及在此基础上的创新力，是写作素质的基础要素之
聂绀弩的杂文提供给我们的重要启示是：写作要有面对现实生活的勇气和信心，要有开阔的境界和俯视生活的视野，关注生命，关注生命的存在状态，写“大”文章，而不是造“小”玩意儿，以意立足，即使在涉及微不足道的生活细节时，也能够做出大的文章，体现出文章的意义就是给出思想的本质。
在阅读聂绀弩先生的杂文时，能清晰地感觉到思想与形象的完美结合。在这篇文章中，杂文家的理性当然是极有深度的，但这还不是杂文家写作水准的全部，作者在此找到了恰当的艺术形象，同时以准确、戏谑而尖锐的语言，将自己对社会的理解逼真地传达出来，显示出文章的思想力度和表现上的穿透力量，把杂文的优秀传统淋漓尽致地发挥了出来。在此还必须注意到，作者的杂文写得似乎是趣味多于冷峻，看起来让人感到好笑，但又无法忽视这其中的清醒的现实眼光，在温和与调侃中逐渐显现出思想的锋芒，这可称为是杂文的又一种格调。
思想的锐气是文章的灵魂，艺术是文章的翅膀，让崇高的思想之花驾驭着艺术轻盈的翅膀，在广阔的天空飞翔、飘逸，这才是杂文的真境界，并实现了写作的真正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