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2年第7期

　　浪淘沙
　　李　煜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李煜(927－928)，字重光，南唐中主刘景之子，史称南唐后主。酷好文词书画，性情多愁善感。建隆二年(961)即帝位后，他贪图享受，尊崇宋朝，以求苟安。宋太祖开宝八年(975)，北宋将士的刀枪剑戟，挑破了他软绵绵的温柔乡，成为阶下囚。被俘到汴京(今开封)后，虽被封为“违命侯”，但“别是一番滋味”的生活使他感慨万端。他的词可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主要反映宫廷的享乐生活，带有明显的软媚气，风格柔靡；后期反映亡国之痛，感情真挚，意境深远，富有较强的感染力，在五代词中有较高的成就。《浪淘沙》这首词写于《虞美人》之后，借惜春伤别抒发亡国之痛，也流露了对昔日帝王生活的眷恋之情。在李后主的词作里，这首《浪淘沙》的词意最为悲苦。梦回故国，醒后凄然，在强烈的对比中，表现了他思念故国的哀痛之情。该词在以下几个方面值得品味：
　　
　　一、白描的手笔，写出了真挚的情感。
　　
　　所谓白描的手法，就是用较少的修饰词语，抓住事物的特征进行描写。从本词朴实而又概括的语言中，我们可以深深地体味李煜内心的酸楚。着实是后主拥绸被却抵不住寒气吗?怕是后主的心早已凉了，才挡不住些微的风寒。这与白居易描写唐玄宗失去杨贵妃后心理的诗句“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如出一辙。追忆过去的生活，得到片刻的欢娱，但梦中醒来，更多的是茫然。据说后主被囚时，曾写信给旧时的宫人说：“此中日夕以泪洗面。”毕竟他是梦中的皇帝，现实的俘虏。本来，登高望远，望远思归，然而，李后主却不让自己凭栏远望，他的痛苦、无奈，可想而知。“往事只堪哀”，凭栏远望，面对无限江山，必定会追忆过去，追忆过去的快乐，只能增加现在的痛苦。他理智地懂得，过去的生活永远失而不返了。这种痛苦的酸楚，这般怆然的无奈，“剪不断，理还乱”，怎堪忍受?
　　
　　二、对照的手法，扩大了情感的境界。
　　
　　在该词中，作者还巧妙地运用了对比、映衬的手法，借景物的描写，抒写自己的情怀。绵绵春雨，平添几多愁绪；雨声杂乱，打在心头，更使人心乱如麻；春意衰残，也暗示了自己美好的时光已逝者如斯，不会再来。词的最后，作者又截情人景，呼应开头，但朴实无华的两句，又包含了后主多少泣不成声的哀愁?水流逝矣，花落尽矣，春归去矣，而人亦将亡矣！昔日乐而逍遥的帝王，而今沦为阶下囚徒，不也是人间天上的差别吗?“此中滋味，谁能解得开?”此时的后主怕已是泪雨滂沱了吧!
　　
　　三、倒叙的手法，别具匠心。
　　
　　除上述以外，这首词还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采用了倒叙手法。上阕由景入手，先写春雨绵绵，春意衰残；再写后主紧拥绸被，难抵五更春寒；又写梦中贪恋片刻欢娱。按事件发展的顺序，应是由“一晌贪欢”而梦醒，醒后更感午夜凄寒，由凄寒而听雨声，发现“春意阑珊”。这种由醒觉追忆梦境的写作技巧，比直叙手法来得巧妙，可谓匠心独运，曲径通幽。
　　这首词鲜明地塑造了一个国破家亡、辛酸凄楚的不幸者形象，表达了李后主内心无限凄苦的心情。有人评价这首词“字字带血，句句噙泪”，实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