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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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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吉栋说:“受过!腿肚子挨了一枪,打透了,最严重的是,那个啥,丸子,打坏了一个……” 高秀兰不解:“丸子?……” 关吉栋说:“啊,就是男人那啥……” 高秀兰明白了,十分不好意思:“啊啊!……” 关吉栋说:“所以,一辈子,也没留下一男半女……” 高秀兰问:“在战场上打仗,不怕吗?” 关吉栋说:“开始的时候怕,后来就不怕了,大炮一响,耳朵啥也听不见了,子弹嗖嗖的也不在乎,就是一个劲地打呀。特别是看到旁边的战友牺牲了,刚刚还和你又说又笑的,一转眼,被打死了,那就红了眼了,啥死呀活的,不管了!有一次和美国鬼子拼刺刀,我一口气捅倒了三个,战斗结束,我浑身全是血呀,连牙都是红的……冬天冷呀,在雪地里宿营,冻得呀,那个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盼着能躺在热炕头上睡一觉,现在想想,真不知道咋熬过来的……” 高秀兰说:“你这辈子也没少吃苦呀!” 关吉栋说:“那个时候我们心里都有着美好的愿望呀,为了新中国的明天,为了子孙后代能过上好日子……一点不说假话,真是那么想的!” 高秀兰说:“我信。老关,收拾完了吧?” 关吉栋说:“啊,差不多了!” 高秀兰说:“那、那咱们走吧。” 关吉栋说:“啊,那啥,你回去吧。” 高秀兰一愣:“你呢?……” 关吉栋说:“我呀?……高护士,跟你说实话吧,我、我没想和你成为夫妻。” 高秀兰大为意外:“为啥?” 关吉栋说:“我不配你呀,你说,你三十七,我四十九,岁数差这么多不说,你有文化,我一个大老粗,你长得又这么好,唉,我不配呀……” 高秀兰说:“关师傅你别这么说……” 关吉栋说:“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是为了躲避下乡,才想要和我结婚,这没关系,我呢,也可怜你们娘们儿孩儿。我农民出身,真要下乡了,我知道,那些活你们干不了!我就想帮你,应个名和你结婚,等过了这个风,咱们再把那个啥,结婚证到民政去毁了,你该找人找人,我呢,有合适的也找一个,没合适的就这么过,反正我都这个岁数了,咋还不过到老……高护士,我知道你是个好女人,我愿意帮你,帮了你,我也算积德,真到老了那天,你和你的儿女们,也不会看着我没人管。人呀,啥时候需要人帮,不就是最困难的时候吗……你回去吧高护士,孩子们在家等你呢……” 高秀兰半天怔怔站在那里,她的心里感动得像被什么东西一顶一顶的,她说:“关师傅,这、这也太对不住你了呀!……” 关吉栋说:“这算啥事呀,走吧,回去吧,回去吧!……” 关吉栋的这个突然决定让高秀兰很吃惊,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是真的。关吉栋真的只是想帮帮她吗?守寡的女人都是多疑的,任何男人的关怀和帮助对她们来说都是一种危险的信号。虽然自己嫁给关吉栋是走投无路的选择,但高秀兰没有后悔,她尊重和顺从了命运的安排,但此时发生的一切让高秀兰重新审视着关吉栋这个人。 高秀兰走出锅炉房时天上飘起了雪花,白白的雪片飘落在她的脸上,清凉的空气通过鼻腔在她的全身流淌着,鞋底和雪面接触发出的咯吱咯吱声,这一切都让高秀兰感到一种真实。她相信关吉栋所说的,“人呀,啥时候需要人帮,不就是最困难的时候吗”,她感觉自己很幸福,这是一种久违了的体会。高秀兰把步子放得很慢,她想把这种幸福的感觉延长。 高秀兰走后,关吉栋站在锅炉房里看着屋里的彩条和门上的红双喜字,有些伤感。他走进值班室,拿出了那个大头琴,坐下弹起来,弹着《志愿军之歌》,边弹边唱: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保祖国就是保家乡,中华好儿女……歌声在寂静的雪夜里蔓延着,听起来雄壮而凄凉。 当公鸡打第一遍鸣的时候,朱大夫已经绕着厂区跑两圈了。除了上夜班的人,他可能是今天早上厂里起得最早的人。朱大夫没有晨练的习惯,这么早起来跑步完全是心魔的驱使。他跑步经过的地点主要有三个:自己家门口,锅炉房门口,还有高秀兰家门口。朱大夫慢跑着,沉重的眼镜在他的鼻梁上有节奏地跳跃,他只想知道高秀兰昨天晚上是在哪睡的,关吉栋是不是住进了高秀兰的家。朱大夫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知道这些,只是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反复地问自己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但是强烈的好奇心或者说是一种猎奇心驱使着他,他想知道关于高秀兰的一切,即使知道以后可能更痛苦。朱大夫也觉得自己内心挺下流的,可他却经常对别人说:“我绝对是个君子。”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会当众说自己是君子,可是有几个人敢说真实的自己是一个正人君子呢。朱大夫再次跑过自己家门口时被拎着水桶的武凤梅截住:“大早上的你发什么神经,你要是真没事干就去打水。大冷天抽哪股子斜风!”武凤梅恶狠狠地训斥着自己的丈夫,而朱大夫并没有还嘴,因为武凤梅提醒了他,他可以在供水处等着高家人去打水,到时候一问便知。 一群人排队等着接水,宝银和宝玉抄着手站在队伍里。朱大夫站在宝银、宝玉的前面,不断回头看,招手:“你们俩,过来过来!” 宝银、宝玉提着水桶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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