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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老太爷之死(3)


  “事到如今,你已经对不住茹月,对不住你爷爷,对不住敖家,这么多年你更对不起你自 己,你哪里像一个堂堂正正的男人!”沈芸看着这个懦弱的侄子,真是“怒其不争,哀其不 幸”,她越说越气,泪水又涌了出来。昨天晚上解决掉风口的问题后,她本以为风满楼的书 得保,敖家总算又度过了难关,谁想老爷子没累毙,却死在自家人手里。

  敖子书适才经历了那骇人的一幕,如今又遭沈芸这般厉声质问,哪里还能禁受得住,情急之 下,身子向后便倒。沈芸赶忙伸手扶着,一试他的脉搏,知道是疲累过度,又受了惊吓所致 ,也就安下心来。只是灶里的火已经熄灭,潮气依旧浓重,若不赶紧料理,只怕这些没蒸完 的书就毁了。

  她细想起昨晚偷听到的老太爷跟敖子书的谈话,“这百年老房最怕的就是湿气不除,反深入 木髓……木尚如此,何况书纸呢?什么时候能见到房檐上凝聚起水滴,那便是抽出湿气,起 死回生了!”沈芸灵机一动,马上重新打起火来,出掌运功将风箱拉满,火势平稳地烧起来 。

  没多会儿,她已将这笼屉书蒸好,取出放在柜中精心码好,又将一些受潮的书放入屉中,文 火相蒸,烟雾又蔓延开来,沈芸抬头望去,屋顶上的木头却一点没有变化,又看看堆成小山 般待蒸的书籍,不禁情急。突然,她眼睛一亮,俯身将旁边大小九个屉全都抽来,码放整齐 ,放在灶上,将那些书盛进去,自己则盘腿坐下,运气到掌心,平展抚开,掌过之处九屉顿 时连起火来……她将风箱拉到最大,不多时,九屉大小不一的屉中都冒出清烟,直飘楼顶。

  不知什么时候,倒在一边的敖子书嘴里发出呻吟声,慢慢爬起来,看到这一景象呆了,没想 到往日看起来娇怯怯的三婶居然有这等本事,他本来就觉得沈芸和方文镜、谢天之间的关系 不一般,前些天关于她是落花宫的人的谣言传开时,别人以为是无稽之谈,敖子书心里却有 几成信了,而今瞧到这般情形,越发认定自己猜想得没错。他心里倒也不惧,赶忙爬到灶前 ,帮着沈芸往里边加木炭,热汽越来越浓,整个楼层都白茫茫一片。待这九屉书蒸完后,敖 子书欣喜不已。

  虽然身为风满楼楼主,跟落花宫的人该是水火不容之势,但对方文镜、敖谢天这两个跟他有 渊源的落花宫人尚且不反感,更何况沈芸还是他的三婶,所以敖子书并没觉出有什么异样, 还趁着歇息的时候,跟沈芸说了实话,将那碗莲子羹的来头道个明白。沈芸听了不觉嗟叹, 刚才在外面听到茹月将老爷子的死又栽到谢天和落花宫的头上时,她本还心中有气,准备出 手惩治于她,现在明了其中内情,也只能怨老太爷咎由自取了。

  第二批受潮的书又被放进笼屉里,沈芸已累得满身是汗,看着坐在一边发呆的子书说:“爷 爷死了,你怎么想?你现在已经是一楼之主了,就是敖家的顶梁柱,切不可再像以前那样没 个主意,招人耻笑。要像个男人说一不二,知道吗?”

  敖子书支吾着,“三婶,我知道自己的毛病。可是我不知该怎么做?”

  “你呀,是只知道怨和恨,就是不懂得去想事情的因由。难道你就没发觉茹月最近有什么变 化吗?”

  敖子书沉吟着,说:“是,她确实变化很大,变得越来越有主意了。”

  “茹月后面一定有人,这孩子我知道,她若是没人给她撑腰,还不会这么大胆。”

  敖子书颤抖着声音问:“我知道,是那个周先生。”心里酸涩难耐,像塞满了青杏子。只是 有些事实在无法启齿,更何况那周名伦又是三弟的岳父,他只得把苦压在心底。“我就是不 明白,这人为何要跟咱们敖家过不去?”

  沈芸叹了口气,“很简单,他是为那个死去的孔一白讨债的。说起来,当年南湖楼的败落, 几大书楼难辞其咎,都是欠他孔家的。而风满楼作为四大书楼之首,自然是首当其冲了。” 说到这儿,摇头苦笑,“我原本想你三弟跟周家结了这门亲后,周名伦会有所收敛,可想不 到他那般心狠,在子轩成亲那天就来下套子,用那本假《落花残卷》便做出那么大的文章。 我之前还一直不明白,他为何要处心积虑地使我在这个家立不住脚,现在总算明白了,用意 便要扶植茹月在家门里主事,好乘机兴风作浪,如今害死了老太爷,下一步便会煽动其他书 楼搞垮风满楼,便像当年南湖楼的下场一样。”

  敖子书听了这番话,脸色苍白,说:“三婶,这周名伦这么厉害,我……我怎么能斗得过他 ?”

  沈芸盯着他说:“子书,你若斗不过,敖家和这风满楼就全完了。现在各楼都盼着这一步呢 。与人斗绝不仅仅是斗外力,更斗的是心计,你心里倒不缺智慧只是缺了胆量。三婶相信你 总会独当一面的。”

  敖子书看着她信任温情的目光,心里涌出一股暖流,使劲地点点头。他抢先过去拉起了风箱 ,虽然火势还是一会高一会低,却咬牙慢慢学着控制。沈芸用嘉许的眼光看着他,说:“子 书你不要急,用力连贯,吐纳均匀。这书是有灵气的,通人性,你切莫着急对它。”

  敖子书的手慢慢沉稳下来,终于将火势控制住了,脸上浮起笑容来。“三婶,我听子轩说起 过当今的一个读书人,他说看遍了千百年的书,从字里行间里只看出两个字来——吃人。您 说这话有道理吗?”

  沈芸先是一惊,又思索起来,“子书,说这话的是个高人,将来你有机会见到他的话,一 定要拜他为师。”敖子书叹了口气,说:“我也是现在才觉出他说得好来,一针见血。三婶 ,我现在瞧这书上的字都是用血写成的。”

  “不怨书,只怨人。”沈芸很高兴敖子书能明白这一层,不再是从前那个书呆子模样,“如 今这些藏书楼都存有这样的陋习,偷偷藏藏,一点也不光明磊落。前人们留下的文泽,为的 惠嘉后世,他们却将其异化了,在他们眼里,这书已不是书,而是地位是权力,争来夺去, 便什么卑鄙的手段都使出来了!都说落花宫是个祸害,其实这些收藏书的还不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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