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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


  长今只是瞟了一眼云白的神色,就拉过椅子坐下了。现在,长今显得很没有自信,大不如刚才晓畅无碍的回答。

  “干吗这么慢腾腾的呀?”

  “大人,真的要按我的判断治疗吗?”

  “真麻烦,非得让我说两遍吗?”

  长今让云白不耐烦的语气吓得身子一震,下意识地把手伸了过去。果然,长今感觉到云白跳动的脉搏。据说,所有内脏器官的生机状况都凝结于脉象之中,包含着肝脏的力量、胰脏的力量,肺的力量也在其中。

  仔细把完了左右两侧的桡骨动脉,长今感觉云白肝脏的力量较弱,应该是过量饮酒引起了炎症。长今判断云白肝功能弱化,便决定以针灸调节经络,疏通堵塞的气血。

  看样子,云白是打算把全身都交付给长今了,他只是注视着长今的动作。不论是把脉、选针,还是取穴,云白全然不露声色。直到长今取穴完毕,云白才磨磨蹭蹭地换了个姿势,重新坐好。

  “打算怎么下药啊?”

  “是。我正在考虑是不是配合使用解酒清肝汤,既解酒毒,又能保养肝脏。”

  “好的,往后你不用来这里了。”

  云白漫不经心地说着,并将长今插在自己身上的针粗暴地拔了出来。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好教你的了,你不来亦可,就是这个意思。”

  “大人的话我不能理解。我才刚刚开始学习,您怎么会没的教我呢?”

  “俗话说得好,人看从小,马看蹄爪。”

  “大人是说我没有成为医女的资质。”

  “大言不惭说什么自己看书就能学会,我今天随便考你一下,你可真行啊!连把脉都不懂也敢捧着针筒招摇过市吗?”

  “可我都是按照大人您的吩咐……”

  “那好,真要是听我的那也行,以后不用再来这里了!”

  最后抛下一句硬邦邦的话,云白猛地起身离开了。长今在稀里糊涂中挨了当头棒喝,只觉得后脑勺火辣辣的,她苦笑不得,却也无可奈何,耳朵垂儿阵阵发热。长今郁闷之极,却是怎么也想不通到底哪儿招惹了云白。莫名其妙地剩下自己在那里,长今真是狼狈不堪。

  上课结束之后,长今总是自然而然地朝典医监走去,然而每次都过不了铜丘,便又原路折回了。请求云白原谅倒也不难,难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何处,又怎么冒冒失失地去认错呢,否则只会引来更为严厉的斥责。

  想起云白竟是这么讨厌自己,长今哪里还有看书的兴致啊。所有的事情都变得索然无味,长今无所事事了,只有暮夏时节的艾草在节节长高。若不是这样粗率迅速的生长,又怎能

  被称作艾草呢。

  趁着菜地还没荒芜,长今想去拾掇一番,便拿起锄头出去了,恰好一道进来,两人迎面碰了个正着。

  “去哪儿?”

  “嗯,去菜地呀。”

  “大热天的,去那儿干什么呀。别去了,你坐这儿。”

  一道拉着长今坐到院子里的木头板床上,认真地端详着长今的脸庞。

  “最近你瘦了好多。是不是读书很辛苦啊?”

  “嗯,可能是天太热了吧。”

  “还说什么学医救人呢,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能救谁啊。依我看呀,应该吃药的不是别人,而是你。你真应该吃贴补药了。”

  “不是的!什么补药不补药的……”

  一听一道说到补药,长今心虚胆怯,立刻就跳了起来。不料一道也不是说说就算了的,没过几天,他果然就买回了补药。

  “本来是想问问你的,又怕你嫌我罗嗦,所以我就直接去找了个医术高明的大夫,给你抓了贴药。”

  “瞎忙活。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我真的没事,你还是拿给大婶去吧。”

  “学医的人竟然说出这么外行的话。我抓的补药只适合你的身体,给我娘吃能有效吗?”

  “适合我的身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体怎么样?”

  “我当然不知道啦。大夫这也问,那也问,害得我回答了半天。”

  “大夫都问什么了?”

  “唉,别提了。那可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了,弄得我浑身直冒冷汗呢。什么个头高低呀,长脸圆脸呀,手脚长短呀,下身结不结实呀,出汗多不多呀,还有消化好不好呀……你小的时候不是经常像男孩子那样卷起裙子来玩吗?幸亏当时我偷偷看过你的小腿,要不然我怎么能知道女孩子家的下身怎么样呢?哎哟,简直是什么都打听!”

  大夫询问消化正常与否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为什么还要追问身体构造之类的呢,长今不得而知。无需把脉,只听听容貌长相如何就可以开药,真是闻所未闻。这时候又不能去问云白,长今的心里越发郁闷了。

  一道把所有的热情统统倾注在煎药上,先用旺火煮沸,再转移到文火上慢慢煎熬,一天到晚,寸步不离,挨了母亲的责骂,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心思全在扇子上了。

  “娘!药效灵不灵,就看诚不诚。万一弄不好,那可多危险啊!”

  如果嫌母亲唠叨时间长了,一道就拿这句话搪塞,心里只惦记着药效会不会减弱。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把补药给大婶吃。”

  “不行,不行!如果把补药给娘吃,我爹还不更遭殃啊。”

  长今越来越不好意思,责怪了他几湖,可是一道还是自顾自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废话。

  “大叔怎么啦?”

  “我娘现在还没进补呢,就已经浑身是劲了,这要是吃了补药,哼!”

  长今怒目而视,一道依旧微笑不止。

  “大夫说了,药,贵在真诚。开方者的真诚,煎药者的真诚,病人坚信服完药病情就会好转的真诚……如果这三种真诚不能融合搭配,就算天下名医的方子都没用。这就是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长今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鹿古和水月兄妹的传说。

  按照一个和尚的药方,兄妹二人采来了九十九种草药给病重的母亲服下,却在采摘最后一种草药五加皮的时候,不幸掉落悬崖摔死了。

  听故事的时候,长今曾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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