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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关灏熙正觉得不对劲,洛琴心忽然要求沐浴,不同以往,她并没有叫他离开,没有凶巴巴地叮咛他不准偷看。

  戏水声不断由房内传出,还有她银铃般的笑声,她玩得不亦乐乎,他在前厅却是脑海一片旖旎春色,压抑得不亦苦乎。

  她平日不是这样的,向来冰清玉洁,即使古灵精怪却不失羞怯之心,每次吻她她仍会害羞脸红,不过今日多次主动诱惑他,他……

  “啊——”突然一声拔尖的叫声划破静谧夜空。

  “琴心!”关灏熙如箭似地冲进卧房,琴心脸色惨白地往他扑来。

  “灏熙,小心刺客……”只着抹胸的娇躯一软,在失去意识前双眸尽是担忧,终于还是昏倒在他怀中。

  鹰眸盛怒地瞪视房内另一名不速之客,他用黑布蒙着脸,身着夜行衣,手持长软鞭,软鞭之尾还染着淡红。

  关灏熙的心狠狠一抽,扶着洛琴心的手颤抖着,在他的手掌之下,有两条深长的鞭痕交错在白皙的玉背上,汩汩沁着血珠。平滑的背部烧烙出无法磨灭的伤痕。

  不速之客见事情已成,往窗口跃出。

  “张淙!”关灏熙震怒地大吼,将昏厥的洛琴心抱到床上,让她趴卧着,旋身追赶刺客。

  追出屋外,张淙已经和刺客动起手来,刺客身手虽然不错,但遇上张淙这等一流高手,数招便被制伏,趴跪于地。

  关灏熙抢走他的鞭子,狂鸷的眼眸中没有任何迟疑,力道残狠地往他背上一抽。刺客痛叫一声,惊惧地望着关灏熙有如恶魔的脸,一股寒意在他背脊疾窜。

  “你知道你伤害的女人是谁吗?她是我关灏熙的女人!”说着,又听见刺客哀号一声,软鞭上刺客的血混合着洛琴心的血。“我关灏熙的女人你也敢惹?今天我非杀了你不可!”

  “不要,关大少爷,不关我的事啊!”刺客自己掀下遮面黑布,露出一张恐慌惧怕的脸。他当然听过关灏熙在外的魔名,只是那笔钱财太令人心动,有了那笔钱,他可以远走高飞,所以起了贪念,以为不会那么巧被抓,怎知还是落到这恶魔的手里。

  “不关你的事?”思及昏厥在床的洛琴心,浓眉一锁,扬起手又抽了数鞭。“如果琴心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陪葬,把你的首级悬挂在城门之上,再把你鞭尸,你最好不要有家人,否则他们全都没命。”

  “大少爷,打死他就问不出原因了。”张淙出声提醒。

  “好,说,是谁派你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想到关京扬,但为何是向琴心下毒手,而不是他?况且以这名刺客的身手根本碰不到他一根寒毛,关京扬不会白费银两请这种人。那么,就是另有一人想置他于死地,不,是置琴心于死地。

  “请你别伤害我的家人。”刺客发抖地抱住关灏熙的脚,恐慌地哀求。在他上方的男人,仿佛是地狱来的夜叉,双眸毫无怜悯之情,鄙视所有的人。他后悔接下这件差事,后悔极了。

  关灏熙只手抓起他的头发,与他平视,“再不说,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

  “是……是媚娥姑娘。”刺客抖瑟的说,眼睛害怕地闭起来。

  “媚娥!”他微微一惊,眼中杀意渐浓,将刺客如垃圾般丢开。“张淙,看好他,明天我倒要看看媚娥怎么跟我解释?”

  他转身进屋,拿了药粉心急如焚地赶到洛琴心身边,只是转身的瞬间,阴鸷凶残的神色已化为忧心忡忡。

  本来娇艳如花的脸蛋,此时惨白如雪,红唇亦不再红艳,玉背上交叉的血痕怵目惊心,如划了两刀在他心上一般,疼痛异常。

  他细心地将白色粉末轻洒在丑陋的鞭痕上,立刻听见她反抗的嘤咛,那肯定很痛,尤其鞭打在她细嫩的肌肤上。

  “灏熙……”小手忽地抓扯他的衣服,紧锁的柳眉下是一双因痛转醒的眼眸,显得迷蒙无神,但苍白的唇不断地在说:“刺客……他来杀……杀你了……关京扬他……唔,好痛……”豆大的汗珠不断地沁出,布满了忧心的脸蛋。

  “琴心,我没事,你别说话了。”他也是一身冷汗,眼底始终抹不去深沉的恐慌。

  直到此刻,有了生死离别的惨剧发生,他才能体会洛琴心已经代替了爹娘,成为他今生最重要的人。

  “不……我要说……”她试图撑起身子,怎奈背痛的折磨教她快死掉似的。“刺客伤……伤到你了没?”

  “没有。”他放下药粉,放低身子,尽可能让她很轻易的看见他,并紧紧握住她的小手。

  她释然一笑,无力地闭着眼呢喃:“你没事……今晚泡汤了……”原本好好的计划全毁了,她无法成为他的人,无法让他有所牵绊而放弃同归于尽的傻念头。

  关灏熙没听清楚她的话,小心地为她盖上锦被,轻声问她:“痛不痛?”

  “不痛……那是骗你的,痛死人了。”她咬着下唇委屈地叫。

  “我要杀了那名刺客!”他猛地转身,直想要将刺客大卸八块,但微薄的力道抓住他的手腕,他阴鸷的回头。“别……别让你的手沾染血腥,不要……”她带泪的眸子尽是恳求,他的思想太偏执、太残暴,这样会带给别人痛苦,连他也会活在阴霾中,她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快乐起来啊!

  “他把你伤成这样,他该死!”黑瞳中没有丝毫同情。

  “你还不懂吗?杀了他并不会使我快乐,唔……”她过于激动,背上的痛又如火在烧一样。

  “别乱动了,都伤成这样,你的痛苦全是他给予的,杀了他岂不痛快?”

  她紧抓着他的手,“这双手是用来弹奏最美妙的琴韵,是一双会使人心平气和的好手,不该沾上血腥。虽然你没有对我解释过,我却相信京城内的谣言全是有人蓄意捏造,这双手没有残害过一条生命,没有奸淫过良家妇女,对吗?”

  关灏熙完全怔忡住了,她竟能如此将他看透。他想起爹教他抚琴时,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灌输这层观念给他——

  “琴声平和朴实,像山水一般自然、清幽,不求显于官廷,不求喧闹人间,这是人们所说的君子之德。灏熙,你要记住爹的话,你的这双小手将来会变成大手,小小的力量会成为伟大的影响,让咱们父子的手开创一片有君子之德的人间净土。”

  “琴心……”他嗄声低唤,又回到她的床前,用衣袖为她拭去香汗。

  一直以来,他排斥爹正直的言语,所以连爹最得意的遗作“晓鸣琴操”都弃如敝屐,全因为“晓鸣琴操”所描述的什么人间净土是假的、用琴音美化人心是假的,是爹的一相情愿,但今日由琴心口中说出来,竟教他没来由的想起爹对琴韵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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