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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今天依萱请了假,她要赶到萱明园。

  她穿了套三宅一生的休闲服。这件衣服是祐明送她的,是情人装。

  她开着祐明送给她的车子,这部车子只有祐明回来时她才开,平常她还是搭公车。她总是不断地提醒自己:祐明是个平凡的男人,他的财富跟她的感情永远也扯不上关系。

  停好车子后,趁着等祐明的空档,她随手捡起园中的落叶,也顺手除去萱明园上的灰尘。

  初秋的午后,天气有着微微的凉意,风吹起渐黄的菩提树,片片飘摇的菩提叶,让她先闻到了秋天的气息。

  依萱看了看表,打扫中竟已过了两个小时,祐明还没到。

  她又开始想着各种迟到的状况,像每次等祐明时的假想,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她已见不到他了。

  她取出了钥匙,想进房子里等祐明,也许还可以再整理一下客厅。她想着,将钥匙插进钥匙孔里,用力旋转,但却打不开。她心想拿错了钥匙,这幢别墅里里外外十几支钥匙,每枝钥匙又长得差不多的样子,下次应该用个标签注明清楚才对。

  她又试了第二支、第三支……。她试完了所有钥匙,竟没有一支可以开得了门。

  “不可能啊。”她自言自语地仔细看着手上这串钥匙,大门都开得了,她不会拿错啊。

  “算了。”她叹口气说。

  她又走回园中,拿起了竹竿,捞起了莲池中片片的落叶。

  她竟然挖了个洞把所有的落叶及花瓣都埋进了土里。这倒没有什么“黛玉葬花”那么美的意境,她只是无聊得发慌。

  说真的,如果祐明真的出了什么事,依萱还不知怎么联络他呢。除了见第一次面时他留给她的那张名片外,她找不到任何可以联络到他的资料。

  交往的这些年中,依萱已被宠得不知怎么去找祐明了。人在太幸福的时候,往往会忘了许多该去学习的事。

  天空的云迅速变化着;朵朵流动的云,已由她刚到时的清蓝变成了暗暗淡淡的蓝,远山的颜色也随着光线的移动而起了变化。她打了个寒颤,心紧抽着,一种潜伏的惶恐不安,终于进驻了她的心。

  已经一个下午了,再怎么塞车,怎么被耽搁,也不会迟到这么久啊,他到底到哪里去了呢?

  一群飞鸟吱吱喳喳地飞出,又成群结队地归来了,偏偏祐明还不出现。她的耳朵好痒、好痒,难道他真的出了事?

  夜深了,秋天的山上已有冬天的感觉。依萱瑟缩在阶梯的一角,苦苦地等着。山中的大树被风吹起而发出令人害怕的声音。从未一个人在别墅的依萱,此时此刻心已纠成一个又一个死结。

  她希望是祐明忘记了今天的约定,那她顶多白等了一天,她的祐明还是会哄着她、怜着她,他们还有千百个日子可以约定。

  但若出事了呢?她猛地摇摇头。她不敢再想下去,咬着嘴唇,教泪给吞了回去。

  明月高挂在黑夜中,依萱喃喃自语地望着它,她祈求月光告诉祐明,她还等着他。

  一辆大车突然停在萱明园的大门前,前方的大灯照得依萱张不开眼,她高兴地站了起来,以为是祐明来了。

  但一会儿,车子就加速地开走,留下扬起的尘土。

  依萱又坐了下来。她冷得嘴唇泛白,她把身子缩得更小;她要等他,他从不失约的。

  依萱已经三天没去上班了。自萱明园回来后,就这么病着。

  她茶不思、饭不想,只喝着一口口浓浓的黑咖啡,苦涩的咖啡,像极了她的心情。

  她重复播放着答录机里一通无声的留言,这通只有吵杂乱讯的留言,她知道是祐明想找她,他一定有什么话要告诉她。

  而此刻她却只能无语问苍天。她不知从何问起、从何找起?只有让自己的心爬满千万蚁群般的焦急,她现在才知道处于不能掌控局势的位置时,是多么地无奈!

  一阵门铃声惊醒了她,她拖着虚弱的身子出来开门。是欣欣来了。

  她拿着大包、小包的吃食进门。她来过依萱这里,她常说依萱的冰箱简直像空城,几乎没有吃的东西。

  “小姐,行行好,才三天就瘦成这样,你铁定没吃东西。”欣欣见面就唠叨。

  “我吃不下。”

  “多少也要吃一点啊,不然怎么受得了?该减肥的是我,不是你耶!”欣欣一边拿出食物一边说。

  “好啦,想吃的时候我会吃。”依萱软绵绵地说。

  “到底是什么事?”欣欣挨近她坐下问。

  依萱用着空洞的眼神看着她。她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不然她会因思念而死亡。

  “他不见了。”依萱说话的口气很平很虚,有点像在说着别人的事。

  “谁不见了?”欣欣紧张地问。

  依萱只是又望着她,墙上咕咕钟里的小鸟准时在七点正跑跳出来。

  “你是说潘玲的父亲?”

  依萱整个人瘫在软骨头上,哀凄地点点头,接着,将事情的经过说给欣欣听。

  “会不会他人还在国外?”欣欣问了个傻问题。

  “不管人在哪里,只要没出事,他一定会跟我联络的。”依萱平静地说。

  “难道被绑架了?还是被自己的家人软禁了?”欣欣想着许多在推理小说里看到的情节。

  “软禁?”依萱倒没想过这个问题。

  “好了、好了,别想这么多了,先来吃点东西,要找人也要有体力啊。”欣欣说着,拉着她走进那个全白的厨房里。

  “要怎么找呢?”依萱真的慌的,只好求助于欣欣。

  “问潘玲啊,问她最快了。”

  “这——这好吗?”依萱为难地说。

  “先这么决定。你先吃东西,我们再慢慢想该怎么着手,我们也可以找沈姐帮忙,她遇过的事比我们多。”

  依萱听了欣欣的话。一向坚强的她,现在却只像客厅里的懒骨头,随便一个外力,都足以使她变形。

  依萱望着墙上那幅她与祐明的合照,浪漫多情的他有着洁白的牙齿,硕壮的身材让她如小鸟般靠着他。也许是她太幸福了,她得到了太多,上天终将让她慢慢失去。照片渐渐模糊了,她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依萱一想到要面对潘玲,不由得口干舌燥了。

  她不知道潘玲会如何地羞辱她,更不清楚自己是否招架得住无法预知的难堪,但她无从选择,谁叫她爱上的是她的父亲呢?

  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是否也曾在对婚姻万念俱灰下,不由自主地出轨呢?

  欣欣端上了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强迫发呆的依萱坐下,并把筷子塞进她的手里,命令地说:“所有的事都等吃完了这碗面再说。”

  听了欣欣的建议后,依萱来到了“无色彩”,这里她目前唯一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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