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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我飞快向门口投去一瞥,一抹娇柔的纤姿随声而至,落落大方地站着一个美人。

  她的手落在门扶手上,指尖顽皮地轻叩一下门框。温和地颔首,对一室的狼藉视而不见,眉似春风地展颜一笑。

  这……大概就是大家闺秀该有的气质吧?我在心里惨笑,有种被刺伤的疼痛。斜扬着眼睛睨着江袭,却看不出他的半点心思。我真笨、真是笨。

  “总经理,是这样的……”秘书探头探脑地钻进来,嘴角抽筋却努力维持脸上那分惨笑。

  江袭很有耐心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陈小姐她等了好久……您今天晚上和许董的聚会没有推掉……我……”艾咪抽了抽嘴角,脆弱的脖颈仿佛无力支撑她沉重的脑袋。

  陈小姐?陈小姐……她就是江袭前任的未婚妻。我倒吸一口冷气,眼前的女人不是江袭身边任何其他的女人,她几乎是唯一名正言顺伴他身畔,被他认可的女人。而我,却是让她颜面扫地的那一个人。如此狭路相逢,她却只是柔柔淡淡地对我生疏浅笑。

  试问,会有哪一个女人,对夺走她未婚夫的女人如此相待吗?

  她不曾为难过我。

  我嗤之以鼻地在心底冷笑。这些早就是陈年旧事了,我怕什么,我早已经不是那个依附着、仰望着江袭而活的鞠梦卿了。

  “如果没有很重要的事,不要推掉这个聚会好不好?很久没有跟许伯伯叙旧了,他很想见你。”陈小姐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在江袭的臂上,挽住如云的发髻轻拂过他的肩。

  刹那间若有暗香浮动。

  “我不喜欢迟到。”他任由陈小姐的手挽住他的臂肘,这是他对女人的纵容。

  江袭冷冷的一瞥刺入我的眼中,仿佛在说:小鞠,你不乖。

  在陈小姐欲言之际略带玩味地卷起唇角,他抢先道:“不过,迟到的总是主角。对吗?”

  “那我们走吧。”陈小姐柔柔的声音,牵痛我的心,痛也不自知。

  须臾,他不曾迟疑地越过我的身畔。我闭上眼,没有开口的机会,像寻常道具般不过是个摆设。连个碍事的摆设都不是,我不会妨碍任何人。

  “哦……艾咪。给这位小姐泡杯咖啡,她看起来不太好。”陈小姐圆润的嗓音渐渐远去,女主人一样的姿态却在我眼前分外鲜明。

  我算什么?

  不过是江总手中的玩物而已。

  原来,不与我为难,是因为我不配被她为难。

  灰红的晚霞透过玻璃窗,散淡地落在地板上,折射出点点的波光。窗外,有入夜时最繁华炫亮的灯海,而此刻的黄昏却将脚下的人间照得如此不堪入目。

  “小姐,咖啡。”

  习惯了被泼冷水,反而淋湿后也没有意想中的冷。艾咪把木质的托盘抱在胸前,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半晌,如法官做结案陈词一般,给我下了一个定义:“不自量力。”

  我对她好脾气地笑了笑,找不到一个简单的句子来为自己申诉。冰冷的空气也趁机阻塞在我的喉间,只好一言不发地离开。

  空虚的心被每一寸都残破的肉体保护着,只一纵身,便落进尘嚣的车水马龙。

  恍惚的凝视,眼前只被那似醉的朦胧所困。嘈杂之声若幽来的烟雾,无一缝隙地将我整个包围,茫茫地失去了方向。

  “死三八你不要命了!该死的,走路不长眼睛!”

  “小姐你还好吧?”

  我头好昏……无数的小虫子在“咔嚓咔嚓”地噬咬我的身子……

  是谁在扯我的胳膊?

  是我因摆脱纠缠又撞上了谁?

  随着一阵天旋地转,我眼前一花即摔进一片空白的漩涡里,意识也一点一点地流失……

  “唔……”我强撑起沉重的头,眯着眼睛打量,“吓……”我惊喝一声,连忙从柔软的睡榻上爬了起来。

  “醒了?”黑漆漆的室内,从尽头传来一阵笑意。

  我望过去,却只看到一张华丽而宽大的办公桌,就像江袭办公室里的那张一般宽大。我的心一沉,再仔细一看,却也只看见办公桌后面一张背对着我的转椅。

  “我、我怎么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皱起眉毛,一只手撑起隐隐作痛的额头,努力回忆之前的每个细节,除了再度想起和江袭那场不愉快的对决外,没有留下任何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的蛛丝马迹。

  彼端并没有响应的声音。

  “你是谁?”这么问似乎不太礼貌,可是我已经过顾不了这许多了。不过,看他的架势,似乎也不愿意为我指点迷津。

  就在我准备告辞的时候,淡淡的橘色灯光洒满整个室内,密合的窗帘也机械地拉开,夜色弥漫的窗外一片霓虹闪烁,居高临下的景观充满了胜利者的自傲。

  而那个始终背对着我的人也徐徐地转过椅子,他,就那么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微笑时也有着让人饱受胁迫的威严。

  “你……”我虽然笃定自己不曾结识过这样一个人,但又很确定在哪里见过他。脑海中急速地搜索着。

  “啊!”我惊呼一声,“你是秦王。”

  我哑然,脱口而出的就是业内人士对东皇财团领袖的戏称——“秦王”,因为他的独裁和铁腕毫不逊色于历史上残暴的秦王嬴政。在海威广场,曾经有人举着一份周刊大声朗读的就是对他这个秦王的专访,而他那句话至今让我刻骨铭心:世界,是为我而创造的。

  他不点头也不摇头,始终看我一个人自说自话。眼神里,颇有几分玩味。半晌,缓缓地压低声音,问:“你和江袭是什么关系?”

  我暗暗叹了一口气,眉头淡淡地展开。反问他:“我是被你绑架了还是被你救了?”

  “你昏倒了。”他避开我的选择题,陈述一个似乎极有目的性的事实。

  “那么说,是你救了我?”我望着他,没有感情流露的眼神。

  “也可以这么说哦。”秦王弯起嘴角,不置可否地与我对视。他的眼神,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有着冒险家的闪烁光彩。

  “谢谢你没有让我躺在马路上。”如果是那样,对我来说,是不是会更好?我从来不觉得,一个人在马路上昏倒后又在马路上醒来是一种凄凉的事。也许,我所尝过的凄凉,比这个更甚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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