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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看着他俩眉来眼去,林寒宵的怒气又陡增了数十倍,一张黑掉的脸上再也藏不住任何表情。他没有想到,无风竟然会为了帮一个女人出头,而惘顾他们之间深厚的兄弟之情。他更没有想到,曾语柔会有本事打动无风。这两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交错拧转,一路纠结上他的眉梢,他那双墨染的浓眉之上几根青筋暴跳,一下一下的考验着他的耐性。

  “抱歉了,林庄主。请你高抬贵手,成全语柔姑娘吧。”柳无风正视着他,并没有丝毫的怯懦和恐惧,反而平静中带有一股大无畏的精神。只有在他玉雕般的下颌上,隐隐看出他咬牙的骨痕在突突的跳着。

  林寒宵闻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随着他高大魁伟的身影一步一步逼近的,是他凌厉强悍的胁迫感。他在柳无风的面前站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出手打了他一拳。打的柳无风闷“哼”一声,连退三步,站也站不稳的摔倒在地。连带将周遭的椅子、茶几、花盆都撞翻在地。

  柳无风坐在地上,仪态狼狈却还是嗤鼻一笑,扬手摸了摸唇角,“咝”的一声,倒吸一口冷气。看来他把一向冷静到可怕的林寒宵也惹火了,不过他并不后悔,看到林寒宵这么生气,他总算知道在他心中,他这个兄弟有多少分量了。就算挨上一拳,也值得了。

  薛常笑上前拉住林寒宵,却被他一手甩开。狠狠地盯着他说:“你也要拦我?”

  “无风,你还好吗?”曾语柔殷切地看着受伤的柳无风,微微蹙起的眉头,柔柔款款的眼神,都林寒宵妒火中烧。

  林寒宵蹲在地上,一手钳制住曾语柔的下巴,将她的视线掰回他的脸上。那一瞬间,她的眼睛里竟是一片死寂,深深地与他冷眼相对。

  他狰狞一笑,“你信不信,我动动手就能捏死你。”

  “我信。”她轻幽启唇,吐出飘忽的二字。然后又轻轻地阖上了双目,微微的仰起了头,死对她来说已经是一种解脱。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他语气转冷,却让她从中察觉到一丝的戏谑。莫非,他还是不肯放过玉龙?

  林寒宵站起来,坐回他高高在上的首席。一字一顿地说:“我给你一个机会。玉龙和语冰,你只能救一个。”

  她心中建筑起的一点点希望轰然倒塌。他竟然如此狠绝,让她在弟妹之间做选择。“你非要如此吗?”

  看着她绝望中充满恨意的目光,他纠结染血的心竟然感到一丝的快慰。她就这么看着他吧,恨也好爱也好,只要看着他就好。他容不下她的眼里还有别人,也理不清这间杂着恨与嫉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曾语柔轻垂目光看着躺在地上的她爹,如果他不是晕倒,一定会跳起来说:救玉龙,救玉龙。男儿的命总是胜过女儿吗?若论亲疏,语冰和她更贴心啊。但在她爹心中,比起语冰,她才是更微不足道的吧。难道她爹以为,她出面求情之后,她和林寒宵还能做夫妻吗?无论怎样都要牺牲的,是她的幸福吧。虽然……是美如幻影的幸福。

  她笑了笑。伸手抹去眼中微微做疼的泪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要做个了断,把她爹对她的恩情一并还给曾家。看了一眼林寒宵,也连同对他的痴心,一起割断吧。如此,她就能无牵无挂了。

  “别让我等太久。”他冷冷地出言提醒,逼迫着她做最后的决定。

  “请你先放了语冰吧。”她没有再看他一眼,也没有再对他说一句乞怜的话。而是仰头看着薛常笑,道:“这位公子,莫不是要砍我弟弟手的人吧?”

  薛常笑神色微赧,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赌坊里也有规矩。是父债子偿。如果当事人撇下债务躲了起来,就要找他的家人下手,是不是有这么回事?”曾语柔挂着笑容问。

  “是这样没错。”薛常笑扫了一眼林寒宵,看来他也是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那就好。那就好。”曾语柔状若失魂的点点头。一面是他苦苦相逼,一面是她爹苦苦哀求,让她怎么做才能让两人都满意呢?怎么样也不行吧。他不放过曾家,那她就代曾家还他这笔孽债。她爹护犊心切,那她就代替玉龙承受他的讨伐吧。这样算不算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呢……

  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倏地拔下头上的发簪,乌黑如流瀑般的长发批泻下来,甩出一道优美凄迷的弧线。她紧握住银色长簪,只见银光一闪,便扬手狠狠地戳向她的掌心。

  “你干什么。”林寒宵大喝一声,接着身形飞渡到她的面前,想要拦住她,却已经来不及了。她手掌上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袖,也染红了他的双眼。他的心,也像被戳穿了一般,不可抑止的疼了起来。

  “我是玉龙的姐姐,我代他还债,并无不妥。我身上,流的也是曾家的血,和玉龙并无不同。如果还不够,你就杀了我吧。”她话说的很慢,甚至断断续续。自手掌传来的钻心剧痛,让她惨白的脸上更无一点血色。她咬着牙,摒弃了骨子里全副的柔顺和温驯,倔犟的看着他。

  “你在威胁我?”她在用她的命威胁他。而他却该死的在乎。

  “我是在求你。”她吃痛的阖了阖眼,玉色的肌肤上沁出一层冷汗,粘着几缕发丝,从鬓角蜿蜒至胸口,有着说不出的凄绝艳丽,如同雪白的绸缎上触目惊心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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