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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工作对骆同森来说,应该是一种抱负、使命,甚至是一种乐趣,如果他收敛心性的话,前途应该不可限量吧!

  “我在想,你的能力这么好,平日的表现很不错,对不对?”米蕊绽挑起话端,想试着劝他。

  骆同森懂她的意思,也不介意她这样问,但她不会懂,他也不想说。

  “我出去抽根烟。”他放下笔地朝外走去。

  米蕊绽不死心地跟出去,看见他站在廊下,拿出烟来点。

  哈!她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很烦闷吗?”米蕊绽走前一步,保持最恰当、不需防范的距离。

  “没有,只是以前求闲不得闲,现在一下子闲下来,感觉不习惯。”骆同森呼了口烟,靠在墙上,凝视着聚在空气中的烟圈圈。

  “古人说:过有千端、惟心所造。”米蕊绽逮住机会说:“我觉得,凡事留余地,路比较不容易走绝,你说对不对?”

  “给劣者留余地,就是苛待良者,你懂吗?”骆同森严肃说,她必须明白这点。

  “你不认为做人应该仁厚些吗?这是立身处世之道……”

  仁厚、立身处世?多天真、好笑的字眼啊!

  她难道不知道,在警匪敌对的立场,甚至短兵相接之时,这些话非但派不上用场,还会让自己送命?

  “为什么你不去劝劝那拥枪自重者呢?叫他们姑念警察也有高堂妻小,不要偷袭警察、不要没事就把冲锋枪拿出来扫射,或者学乖些?”

  “我是在说你,不是在说歹徒。”米蕊绽把箭头指向他。

  “你抽烟吗?”骆同森掏出烟盒,弹了根烟给她。

  唉!牛牵到北京还是牛,真要说到他懂,学校里的小男生都要当兵了。

  米蕊绽懒得再说,转身进屋里去。

  夜深沉,野风朔大,骆同森抽了根烟后就进屋去。

  米蕊绽正伏桌上画着,偌大的室内只有画笔涂在纸上的沙沙声——骆同森很清楚她不想理他的原因,可是,他也搞不懂,她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

  难道她不喜欢两人闲聊时的气氛?

  “现在女性吸烟人口很多,我也常请女人抽烟。”骆同森试图和她和解。“问你要不要抽烟是好意,你不抽就算了,生什么气嘛!”

  “不敢。”米蕊绽头也不抬地说。

  “你还想画什么吗?我帮你。”骆同森讨好地问。

  “不用。”米蕊绽还是无动于衷。

  不稀罕?她不稀罕,他就稀罕了吗?

  那么爱说教,以后谁要是娶了这种女人当老婆,准是眼睛给蚬肉糊到,要不然就是上辈子造了孽!

  “我要睡觉了!”他火大地拿起桌上的药,回房里去。

  摊开棉被,骆同森四平八稳地躺了下来,但满心的起伏不平,像和歹徒擦身而过、错失破案良机的感觉一样。

  都是那女人害的,才教一个月的书,就满身教书匠的味道,难道她不知道他坚持的是公理、正义,实践的是理想、抱负,而不是扶不起的阿斗!

  从警多年,不该拿的,他分毫不取,该做的,他置生死于度外,连男女感情都无暇牵涉……唉,算了,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寄生虫,哪会懂呢!

  可是……翻来覆去几回,骆同森忍不住又爬起来——他要去喝杯水,顺便看看那女人工作做好了没有。

  客厅电灯依然明亮,米蕊绽也依然埋头苦干。他站在门边,隔着远远的距离看她——那种只凭热忱、不计酬劳的蠢样,跟他如出一辙。只不过,她坐在那里像朵迎着晨曦绽放的荷花,而他却像条大丹狗。

  也许是气质的关系吧!她有一种纯净、不染尘埃的温柔……温柔?多令人唏嘘、感叹的字眼啊!

  在他的生活中只有逞强斗狠、威胁利诱,温柔从来都只是一种手段。而对那些顽固凶暴的亡命之徒来说,温柔比脱裤子放屁还多余。

  骆同森大步过去,把她正在画的斑马线拿过来。

  “一提到不法之徒,我就会感冒,刚才很抱歉。”他又快又直地画着直线。

  “不想听,就当‘她’没说就好了啊!”米蕊绽瞅着他。“看你那表情,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欺负?这是骆同森第一次听到有人把他形容的这样弱势,不过,这时候他的确有委屈的感觉。

  他停下笔想消除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但她却笑起来,笑容有如蝴蝶翩然扬翅。

  “你其实不错,只是脾气硬了些。”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他笑笑说,心里有股难忍的波动。

  “我在说你坏,没夸你好!”她慧黠地反驳着。

  有些话,骆同森从不对人说,但现在他想说……“其实,我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坏。”骆同森咬咬牙,又继续说下去:“为了破案,我会不择手段、不惜代价。但是,对付那种残暴狡猾的歹徒,如果不比他狠、不用手段,根本就拿他们没辙……只有那个分局长……”

  米蕊绽惊异地看着他,让他几乎没有勇气说下去,顿了顿,才又勉力接着说:“我之所以举发他,是因为看不下去了。同仁们出生入死、不眠不休,甚至餐风露宿,为的就是一股除暴安良、消弭犯罪的理想。但为了这份理想,上一秒还谈笑风生的同仁,下一秒就可能直挺挺地躺下。而他却图一己之利,让大家跟着蒙羞……我很坏,但坏得有格调、坏得问心无愧……我知道我说这个很无聊,但是,我想说,我希望你了解。”

  说完,骆同森鼓起勇气望向米蕊绽,而她还是那个惊异表情。

  “你有没男朋友?”他冲动地问、渴切地想知道。

  “男朋友?你问这干嘛?”米蕊绽从错愕中清醒过来。

  “我想知道。”

  “你有没有女朋友呢?”她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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