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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你……”他一句话又激得卓莲咬牙切齿。“与其活过来面对你,我还是宁愿死了算了。”说着,她挣脱他的怀抱,拔足狂奔而去,暗忖:反正这里有的是山崖峭壁,寻死的方法多的是。

  这大出天辰的意料之外,他以为给她一点威胁、吓吓她,她就会变成个乖顺、可爱的女人,没想到她竟如此倔强,宁死不屈。

  他轻易地就追上了她,但他拉不住她,她像匹脱缰野马,蛮力大得惊人,而且她又是匹识途老马,知道哪里有山丘山壑,如何闪避人群,没一会儿,危险的山崖已经在望。

  “小心!”天辰大声惊呼,却阻止不了卓莲,眼看着她义无反顾地往下栽去。

  “卓莲!”他奋力欺身扑倒了她,却冲力过猛地使两人疾速滚下山麓。

  滚动的速度停止时,不知已过了多久,对天辰来说恍若隔世。

  他睁开眼发现是一棵强壮的大树抵挡住他们往下滚的冲势。四周全是蓊郁的高大林木,往上看不见天空,只有几丝阳光从叶缝中透过来;往下也看不见地面,只见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找这种地方,足见卓莲坚定的决心,这对他来说,无非是件比死更痛苦的事。

  他只是希望能得到她的心、得到她的爱而已,难道也是奢求?

  白天辰呀白天辰,你有天大的丰功伟绩,却得不到心爱的女人,倒比贩夫走卒还不如了。他苦涩地讪笑自己。

  她小心地放松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又不时碰到乱石、枯木、树干而僵硬、发疼的手臂,哪怕它已血肉模糊,他也没有半句呻吟与抱怨,只要他怀中的人儿平安无事……

  她在他的怀中,星眸紧闭,呼吸均匀,清秀的眉心紧皱着,失血的樱唇紧抿成一条强倔的线,令他的心抽紧、发痛。

  “我无意伤害你,我真的无意……”他忍不住苛责起自己对她的残忍来,她只是个女孩,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地对待她?

  他轻吻她的眉心,冀望能拂平她心中的伤痛,却发现它愈加紧锁,亲吻她的唇,却发现它更加紧绷……连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她也是如此的怨恨着他呵。

  然后,他发现她高翘的睫毛艰难地颤了颤,苍白的唇痛苦地抿了抿,心中直觉不妙——这与她这两天清晨醒来的模样不同,增加了痛苦的成份。

  “卓莲?卓莲?卓莲?”他连呼三声,唤不醒她的神智,他开始心慌。

  “卓莲?卓莲!”他又不停地呼唤,直到她悠悠醒转,他才明显地大松一口气,放下心中那块大石。

  “好痛。”卓莲发出一声呻吟,睁开眼来,水汪汪的明眸成了黑暗的树林里最清亮的光灿。

  “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天辰焦急的声音就在她的耳畔。

  “不要。”她想也没想的,好像她早就习惯了对他拒绝。

  “我们不要再斗了好吗?再斗下去,我们可能要到阴曹地府去做夫妻了。”天辰伤痛的声音毫不隐藏。

  “噢……”她轻声呻吟。“我不在乎直赴阴曹地府,但我在乎与你成为夫妻。”她的头好痛,尤其一生气,就痛得更厉害。“请你停止你的自欺欺人,你是不是、会不会真的爱上我,你我心知肚明,你只是受到我桃花命的诱惑而已……根本不是出自本意,所以,放开我吧,只要分开,你就会了解我说的全是事实。”她的语气近乎无奈,她所爱过的,以及爱过她的,全如梦幻泡影,她早就看破了。

  “不!我也不在乎死亡,但我在乎是不是为你而死。”他的心意坚定如磐石。“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我是自欺欺人呢?你甚至连试都没试过,在我看来,自欺欺人的是你。你因为不敢承认对我的爱,所以恨我,所以把自己的所有反应、所有感觉归咎于桃花命,于是桃花命成了你逃避我、为自己辩解的借口。”看见她痛苦的神情,他心疼地停住口,只拿手轻轻地拨弄她的发。

  “你或许看穿了我,”她不在乎一口承认。“但我说的全是事实,身怀桃花命的是我,不是你,对我信誓旦旦的男人不只你一个,而弃我而去的,你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是我与生俱来的命,不是任何人的错。”她有过无数刻骨铭心的爱恋,每个人都许诺与她相伴一生,每个人也都在不相见的十个小时内另结新欢……这使她对自己的桃花命深信不疑。

  “于是你封锁自己的感情,不相信世上有人会对你真心相待?”哦!可怜的孩子,年纪轻轻就对爱情死心了。

  “你未尝不是如此?只怕你的心连你自己也无法开启。”卓莲反唇相讥。

  “你说对了,我自己是无法开启,是你完成了这件事,难道你不了解吗?”他望进她晶亮的眼眸。“为什么不试着让我打开你的心呢?”

  “我很难办到……”她好不容易为自己筑成了一座刀枪不入的心墙,她断然不可能将它一举摧毁,再任自己冒那受伤的风险。

  他们从山麓爬上来的时候,正好日正当空,邬嘛婶和阿篁妈的午餐已经开动了,由于丰年祭合家团圆的关系,他们没有出现在餐桌上,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但他们现在的出现,倒引起了哄堂大笑。

  所有人看到的是两个狼狈的人——卓莲的发上沾满了细碎的干草,身上穿着天辰的休闲服,而那件衣服则又破又脏,至于那件牛仔裤,比垃圾堆捡来的还狼狈;天辰比她惨了不只十倍,他的脸又黑又脏,头发像鸟巢,赤裸的身上有黑有红有绿有紫,活像个人体造型的调色盘,而他价值不菲的休闲裤,则一脚长一脚短地挂在他身上。

  正在吃饭的孩子们,个个喷了对面的孩子一脸饭后,全都笑得人仰马翻,有的甚至还跪在地上猛捶地板。

  “喂!小伙子,克制一点。”天辰把羞赧的卓莲拉到身后,沉着嗓子,对笑得最夸张的孩子说。

  “哇哈哈——”小伙子们笑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倒是邬嘛婶先止住了笑,吆喝她的孙子去拿药,又对天辰说:“这种事只要是平地来的人都有可能碰上,只要拿药擦一、两天就好了。”虽然司空见惯,她们还是会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话题,笑他几天。“你们先去冲冲澡,把脏衣服换掉,再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于是天辰挽着卓莲进入房间。

  冲洗完毕后,天辰拿着吹风机帮卓莲吹头发,卓莲则忙着帮天辰擦药。

  “你不要动来动去嘛,药都擦不均匀。”卓莲嘟起嘴来埋怨,又把他按在固定的地方。“你的伤好多噢,刚刚树林里好暗,都看不见。”

  “这些伤有一半以上是你的杰作,但是我甘之如饴。”他当真站着不动,只挽着她的发尾吹干。

  “爱饶舌的家伙。”她低斥一声,接着是一阵惊呼:“天哪!你的手……”他的手肘上是一片血肉模糊,还有几条浓浓的血柱正汩汩地流出来,而手指上的关节几乎见骨……卓莲差点吓晕过去。

  “怎么了?”

  卓莲惊喘地回过神时,她的头靠在他的身上。“我刚刚是不是晕过去了?”

  “只有三十秒。”天辰的语气平淡。“是不是吓到你了?”

  “你为什么不说?”她抢下他手上的吹风机,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椅子上,慌张地拿棉花擦他的血。“再不快处理,这只手恐怕要完蛋了。”说着,她忙碌了起来。

  “小芳,拿绷带来,小由,端一碗酒来。”她随手把半干的头发扎起来,差遣两个小朋友帮忙。

  很快地,小朋友将酒端来了,绷带也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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