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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漪对着他微微点头,想要挤出一丝礼貌的笑容,无奈却毫无笑意。虽然她和辰恺结婚已经一年了,可是这位龚长官还是叫她“虞小姐”。在他眼里,她根本不是辰恺的妻子。

  “这、这个……”龚田武尴尬地看看她,又回头指指蒋辰恺。刚才门没有关,她应该都听到了吧。

  “对,我是来找辰恺的。”

  越过他,虞漪的视线落在办公室里的辰恺身上。他显然已经看到了她,脸上的表情是错愕,是懊悔。

  “虞漪……”蒋辰恺走到她面前,低声唤道。

  “那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了。”龚田武见情势不对,赶紧走为上策。

  “你……”

  辰恺看着一脸倦容的她,没有上妆的面容上有着失眠烙下的黑色印记,一身绛红色的晚装下摆已有褶皱,她的眼眶似乎有泪,镶嵌在她有着血丝的双眼中,这些是她空等他一夜后留下的记号。辰恺的眉头轻皱,心底流动着深深的歉意,他想要说些什么,喉头却似哽塞般出不了声。

  “哦,我看你一夜没有回来,我……我怕你出事……既然……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回去了……”

  虞漪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说完她便要转身离去,她不想再从他口中听到任何更残酷的言语。

  “虞漪。”辰恺急忙伸手拉住她的右臂。

  “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牛肉好吗?不然我给你烧你最爱吃的奶油螃蟹好不好?”虞漪忙不迭地问道,不给辰恺开口的机会。

  “你……”蒋辰恺拉着她的手渐渐放松,他的喉结上下移动着,欲言又止的神情是一种沉痛。

  “啊,我想起来了,家里还有翻译没有完,今天就要交稿,我先回去了。”

  她急急地走,忘了说“再见”。辰恺没有去追,他怕当自己拦住她太过混乱的脚步后看到的是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庞,那样会让他的心更无所适从。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淡出视线。

  讷讷地急步走着,直到转了几个弯,确定辰恺没有跟上来也再也看不到后。虞漪才扶着墙,缓下速度,再也强装不下去。低着头,让眼泪滴落在地面上,幸好今天她长发披肩,能够遮掩些窘相。

  “小姐,你找到蒋Sir的办公室了吗?要不要我带路?”

  面前熟悉的小警员使她重新强打精神,坚定地点了点头后大步走开,她忍受不了旁人好奇的眼光。

  “阿蔡,你认识这个女人?”

  “我哪里认识,是她刚才向我打听蒋Sir的办公室。”

  “听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她好像就是蒋Sir的太太啊。”

  “她就是蒋Sir的太太?那个害蒋Sir下放到基层的害人精?”

  “嘘,你小声点,人还没走远呢。”

  虞漪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却还是坚持直起上身昂首走下去,她不能给他丢脸。

  窗帘已经换上了冷色调的海蓝色,春天的脚步已经逼近,可是虞漪却没有感觉到丝毫暖意。面对着显示器,她的思绪却没有停留在整页的西班牙文上。

  在她和辰恺的这场婚姻里,她一直觉得自己是那个失败者,因为她付出的感情比他多得多。她承认她自私,凭借对辰恺的了解,她知道只要自己无条件地付出,他会觉得亏欠她,就不会离开她,他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但原来,事实并不是她想的那样。在这段失败的婚姻里,他们两人都遍体鳞伤。原来失去自我的并不是她一个,他也同样吃着苦果。

  他或许爱她,或许不爱,或许爱的并不是那么多。唯一确定的是,她真的好爱好爱他,爱得令她不想放手。当初就因为她的坚持,他才会陪她走了这一年的路。是不是以后她还要用她自私的坚持来套牢他一辈子?

  这是温柔的束缚,以爱的名义。

  她心里很乱,一整天对着电脑,却没有翻译好一页。

  “在从纽约港驶往勒阿弗尔的六万吨豪华巨轮上,吉尔·萨福德的脸庞显得消瘦又坚定,是的,她很坚定。她将无名指上的婚戒取了下来,投给甲板上吹奏着英格兰小调的艺人,就如同一般给小费的妇人一样,带着骄傲的神情越过他们。现在,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书里的女主人公也和她面对一样的情况吗?

  她和他,是不是也走到了尽头?

  窗外,有细雨飘进来,她依然记得,她第一次见到辰恺也是个下雨的季节。

  二零零四年,刚在美国取得硕士学位的虞漪一个人提着行李箱走出虹桥机场。虽然上海上空早已阴云密布,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但却掩不住她对这片土地的思念。自从七年前她和母亲定居美国后,这是她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不知道这一次停留的时间会有多长。狂风夹杂着雨丝打在她的脸上,虞漪利落地打起伞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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